德川氏的想法是好的,然而他卻忽略了大明起戰役的時間。
九月二十之後,北風起,正是鐵拳師從苦兀渡海攻打蝦夷地的大好時機。
王闖那等性子,早就在等這個雷霆一擊的時刻了。借著早年在蝦夷地經營的橋頭堡,鐵拳師順利攻克了整個蝦夷地,覆滅蝦夷地鬆前藩。明廷早就有了預案,隻等王闖掃清蝦夷地的日藩,便設立了北海府,並且遷徙民眾加以鞏固。
這裏可是大明走北太平洋航線前往美洲的重要據點。
東瀛雖然是個能夠動員三十萬兵的東海大國,但麵對準備充分,思想統一的明軍,卻敗在了戰略上。
這種失敗甚至讓德川氏無從用兵,若是兵蝦夷地,非但無法保證補給,更沒有渡海的船隻。若是先平定南方的長崎,則麵臨諸多反幕府外樣大名的掣肘和叛亂。若是什麼都不做,消極防禦,則自己的威信日益消耗,最終落得眾叛親離的境地。
加之大明一船的大米運入東瀛,德川氏還要麵對通貨膨脹,經濟崩潰的局麵。
這也是明軍從九月蝦夷地之戰後,再沒有進行大規模作戰的原因,隻是據守各路要隘,形成圍困膠著的局麵。
這種令人煎熬的局麵一直持續到了隆景十年的到來,德川家光派出家老,以東瀛國大君的身份向明廷求和。
徐梁治國十一年初,德川家光踏上了大明的土地,與之同行的是東瀛良仁天皇。在東瀛,天皇的地位更像是精神領袖,並沒有實權。而且因為財政權不在手中,東瀛天皇甚至出現了等錢登極,然後等新皇存夠了錢登極便退位禪讓。這並非是因為他們尊崇禪讓製,而是無法承擔天皇的葬禮開銷,所以早早退位。
徐梁在皇極殿接見了來自東瀛的兩位客人,並且冊封良仁為東瀛國王,德川家光為東瀛都指揮使司指揮使,準許世襲。這個結局是壬辰之亂時萬曆皇帝就希望看到的,如今總算是達成了。
因此明軍在軍事行動上算是告一段落,但東瀛的局勢反倒變得更加紛亂複雜。
先是國王良仁不肯回國,哭著喊著要留在京師服侍天子。
徐梁開始以為這是越王勾踐式的表態——當初勾踐被俘之後,也是這樣伺候吳王夫差的。等吳國失去了警惕,他便回去臥薪嚐膽了。
後來徐梁才知道,原來良仁希望留在燕京的原因很簡單:每頓飯都能吃飽,而且有魚有肉,夥食比在東瀛強了不是一星半點,尤其是不用看武家的眼色,更不用擔心被廢、被暗殺,幾乎沒有了心理壓力。
其次便是東瀛國內的保守派不能接受自己奮鬥了一輩子,最終變成了明國藩屬,紛紛起兵反抗德川氏,欲圖重振旗鼓。這其中甚至包括了毛利家,他們雖然與明國結盟,而且從明國購買了大筒和火銃,出賣了東瀛的情報,但終究是為了倒幕,而不是為了成為一個明國人。
於是將東瀛的內戰變得複雜起來。對於一個剛剛結束戰國亂世的國家而言,各豪族上溯三代人,總是有些仇怨的,而現在就是這些仇怨重新浮起來的時機。
“增加大米的供應量,讓他們能夠放開手去打仗。”徐梁指示道。
大米在東瀛是硬通貨,許多大名在支付藩士薪俸和公款上都用大米結算。而且大量的南洋米湧入東瀛,東瀛農民的生產壓力就大為減輕,各藩也就能夠動員更多的人進行戰爭。雖然有識之士都知道,一旦大明從糧食運送上收口,東瀛就要陷入饑荒和動亂,但是鄰居在磨刀霍霍,難道自己就能安心讓百姓種地麼?
這種飲鴆止渴並非愚蠢和短見,而是因為大明在戰略上的棋高一著,迫使東瀛各藩不得不按大明的劇本往下走。
而這個劇本真正的編劇,帝國軍事集團教授王恬,正收拾行裝,準備前往西北集團軍報道。他將出任集團軍參謀部的總參謀長一職,正是當初皇帝陛下為他籌劃的升職路線。
徐梁治國十一年的元旦,整個燕京城都被濃煙籠罩。幾乎家家戶戶都大放炮仗,地上的碎紙足足堆起了一尺高。
這是燕京城第一次恢複了盛世之象。即便是徐梁治國的前五年,這京城之中也不曾有這般風景,如今到了第十個年頭,好像一下子天色豁然開朗,家家戶戶都有了積蓄。
方書琦從宮中值班出來,嗅著空氣中的火藥味道,長長吐了口氣,在冷風中凝成一道白練。
昨夜初更時分,城裏就響起了炮仗聲,幾乎連綿一夜。今晨順天府報說有十四五家民宅走水,好在大家都在守歲,沒人睡覺,隻是燒傷了幾個反應慢的,倒沒死人。
這事已經多年未曾有過了,也算是盛世重臨的副產品。
等著接方書琦回去的老家人趕著四輪馬車過來,在方書琦麵前穩穩停住。
作為首輔,方書琦能夠使用駟馬規製,也就是用四匹馬拉的車,這是郡王以上的待遇。否則即便是親王世子,也隻能乘坐兩匹馬的馬車。至於八匹馬的大車,那是皇帝才能使用的規製。
大明仍舊是一個等級森嚴的禮教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