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徐梁搖頭道:“李俊去當暹羅王是話本裏的虛假事,當不得真。人家也是一個傳承有序的文法之國。”
“那我能去當暹羅王麼?”二皇子跳著道:“我就帶兩個好漢一條船去,父皇,能去麼?”
徐梁不知道自己更應該操心老大還是老二,為什麼同樣的父母。同樣的對待方式,同樣的老師,同樣的書本……就是能夠教出區別如此之大的人呢?
“等你十八歲的時候,父皇送你十條大海船,你要帶多少好漢都由你。”徐梁輕輕摸著兒子的總角,補了一句道:“不過滅人宗廟還得有大義支持,可不能當成一種興趣愛好啊。”
“兒子知道。”老二興奮地恨不得當地打滾。
“你知道什麼是大義?”徐梁有些意外。
“大義就是替天行道!”老二叫道。
徐梁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我早就該猜到的。
皇帝心中暗道。
……
徐梁治國九年的四月,皇帝陛下突然詔令的大圖書館將市井小說進行修改編錄,刪去其中很黃很暴力等過於直白的描寫。
使之可以為普世接受。然後刊印出版,定名為:皇明小說專輯。
在這套書的書匣之側,特意用鏤刻的楷書體標注清楚:青少年適宜讀本。
這套刪減過的“潔本”果然在市麵上不受歡迎,除了各地圖書館受了嚴令隻許提供這些潔本書供人借閱。其他有能力買書的人還是更喜歡原汁原味的作品。直到他們發現,大圖書館的版本在文辭上比其他刊本更加精美。這才被某些藏書家所接受。
老二是在諸皇子中唯一一個拿到整套初版初刻書的,欣喜不已。又因為裏麵夾了一張父皇親筆畫的一副丹青書簽,題有“開卷有益”四個字,所以這套書和書簽都被皇次子仔細存好,最終在三百年後作為珍品收入皇家大圖書館。
那副梳著總角的少兒讀書圖,也是徐梁一生中唯一的畫作,並無藝術價值可言,隻是一個父親給兒子的禮物。
……
王魯豫被關在大牢的時候,來了許多人,他們並非是來詢問當日案發時候的細節,而是專注於王魯豫當時的心中所思所想。這些人雖然沒有穿著軍裝,但言談舉止上仍舊能夠看出他們的軍人身份。
這是總訓導部派來的資深訓導官,他們正在精研一門剛剛冒出萌芽的學科:心理學。
為何人會如此想?為何會做出那般行為?其中因素都有哪些?如何因勢利導?
種種這些都有實際目的,那就是更深入了解人心,從而在思想上的鞏固陣地。對於訓導官而言,他們的敵人並非手拿刀槍的異族,而是變幻莫測的心魔。
“你當時知道你在幹什麼?”
“你當時可是憤慨惱怒?”
“你手抖麼?你腦子裏在想什麼?”
……
“我什麼都沒想,我就看到他在我麵前與我為敵,不知道為何就想殺了他。”王魯豫誠懇地回答道:“我沒有憤怒,手也沒抖,我覺得自己像是在戰場上一樣,必須要走這麼一遭,沒法回避。”
這段誠懇的答複最終被總訓導部接受,因為犯下重罪的退役士兵並非王魯豫一個,隻是他的情況特殊引起了重視。總訓導部在追蹤了數年來的退役士兵資料,發現有十六起退役士兵犯下的謀殺罪案,而且其中的共通點都是爭執引發的暴力攻擊。至於疑似案例,更是數以百計。
犯罪行為人都沒有出現失去理智的情況,可以說是處於“平靜的殺人”狀態。
“是我們的殺敵教育太成功了麼?”總訓導部的訓導官們最終發現根源很可能在思想教育上。
在列陣對射的時代,任何恐懼和自我都會導致陣型的潰亂。
消除自我,消除恐懼,讓戰士上陣如同上操,這就是總訓導部一直秉持的思想教育理念。
這樣訓練出來的軍人,戰鬥力遠比一腔熱血的豪俠強了不止百倍,幾乎可以說是冷血的殺人機器。一旦被觸動了攻擊點,他們就能安靜地放下筷子殺死麵前的敵人,然後拿起筷子繼續吃飯。
這種心理疾病最終被大理寺所接受,援引了刑律中“瘋魔病人殺傷凡人,例如過失傷害罪”。
徐梁治國九年六月,王魯豫被宣布“過失傷害致人死亡”罪名成立,判處流放海西永明城定居,終生不得入關。
同年,馮萬三攜家眷到永明城定居,並與王魯豫登記“王魯豫膠鞋鋪”,正式生產的膠底鞋靴。
這便是皇明鞋業集團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