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當年去從了軍。
王勤才心中慶幸。
王家的土地總共不過一畝二分,是當年安置流民的標準,隻能說“餓不死”,要想吃飽都不可能。好在王勤才早早就自立了,無論是當教員還是後來從軍,沒給家裏增添負擔,反倒常寄回軍餉糧票,讓父親得以過上“好”日子。
王重六現在也不指著這土地吃飯,伺候莊稼的心態都跟鄉人們不一樣。他不知道有士人老爺喜歡弄花弄園林,但他對待這些作物的態度卻與那些老爺一樣,每一株根莖都要細細照顧過來,將水送到根部。
對他而言,這並不是勞動,而是一種娛樂。
隻要站在這一畝二分地上,王重六就覺得天下是真的太平了。
所以兒子要他去遼東,他並不擔心那裏苦寒,隻是不舍得自己心血澆灌出來成果。
“咦,爹,那片地是誰家的?”王勤才指向不遠處的一小片山地:“都現在了還沒翻頭翻呢!”
王重六直起身,看了一眼:“那是老劉家的。當年你把人家大兒子拐跑了,他娘堵我門口罵了三天。”
想起自己那在軍中似乎混的也挺不錯的戰友,王勤才跳起來到:“明明是他拐跑我的!爹,你不早說,我要早知道……”
“有個球用!”王重六喝斷兒子:“男子漢大丈夫跟個婦道人家計較?大明的兵要是都被你帶成這副熊樣,還有什麼說頭?對得起提拔你的皇帝陛下?”
王勤才嘿嘿一笑,順勢轉過話頭:“爹,你以前不是不信這些神神道道的麼?”
“唉,現在也不信。”王重六揮動鋤頭,刨出一塊土坷垃,道:“但是當年怎麼看大明氣數都盡了,能有如今的景象,要說沒有天助實在說不過去。”
王勤才仍舊裝出一副傻樣,笑道:“這倒是真的,我們軍中沒有一個人不信陛下的。還有人說,隻要給陛下摸摸腦袋,就刀槍不入了。”
“屁話。”王重六隨口道:“那陛下幹嘛不一個個摸過去,還練什麼兵。”
“怕陛下手腫唄。”
王重六白了兒子一眼,繼續幹活。王勤才看得無趣,活動了一番手腳,在地頭打了一套拳,微微出汗,旋即收了手,道:“爹,我去兄弟家看看。”
王重六直起腰:“把你京中帶來的東西分些給人家。老劉家小子什麼時候能回來?”
“不好說了。”王勤才道:“那小子現在算是肥差,養豬養的很不錯,軍中後勤部有意讓他做軍士長呢。”
“養豬能有啥出席,你們是兄弟,多說道說道他。”
“兒子省得的。”王勤才說罷,三兩步跨出了地裏,跑得比兔子還快。
王勤才在家呆了三天,從京中給父親帶的禮物有大半都分給了的鄉裏鄉親。
不過他也不是沒有收獲,就連縣裏都流傳著“少年投軍,將軍凱旋”的故事。不少人家都帶著兒子來投靠,希望王勤才能夠讓他們的子弟重演這個勵誌故事。
王勤才始終記得自己要組建戰車師,對這些拐彎抹角的鄉黨極其歡迎,親自挑選,答應帶他們去遼東。
山東這方水土好,養出來的人也都孔武有力,正是極好的兵員。而且生性耿直,吃了皇帝的米,恨不得將心肝都掏出來給皇帝,忠誠度絕對沒有問題。
因為掛念著求親的事,王勤才還得先跑一趟長沙,中途將公文投到嶽陽。
到了長沙之後他才發現,老嶽父秦文澤正在地頭忙著督促春耕呢。
王勤才對農活已經排斥到了極點,在未來嶽丈麵前又不能像跟親爹一樣插科打諢,隻吃了一頓飯,秉燭而談,旋即以不敢失期為由,早早求去。
秦文澤對於這小子卻並不排斥,如今知道女兒日子過得不錯,總算是去了一塊心病,拉著王勤才爺倆喝了不少酒。
席間貌似不經意地說了一句:“如今隻有一樁心事,便是閨女的婚事了。”
大家都是聰明人,王勤才當即跪倒在地:“晚輩求先生開恩,將玉娘下嫁在下。在下定不相負。”
秦老頭略微矜持,老夫人卻已經忍不住點頭了。
如今武將地位不低,秦大爺雖然是那種傳統的老派文人,但是在衙門口呆久了,也知道軍人的地位早就今非昔比。
再說,女兒到底已經二十三了,若不是王勤才求娶,恐怕這輩子也就隻有一個人過了。
畢竟做了女官的人,禮部和吏部對於她們的婚事都有嚴格的規矩,一般人想要娶,光政治審查這一關,都未必能過。
為了避免下地幹活,也為了營造自己千裏奔波的形象,王勤才急急趕回了山東,安排船隻將鄉黨子弟送往遼東,直接進鐵山營的新兵營。如此一來,都督府也就不可能截留這批兵員,分配到別的營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