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七章 白龍魚服1(2 / 2)

若是提督南京京營的忻城伯,做他門下走狗倒也罷了。偏偏是撫寧侯,這位侯爺雖然是一等侯爵,卻是待罪之身,被免了所有祿米的,當他門下走狗實在有些不值當。

阮大铖卻不管這許多,看著河麵上駛來一艘小船,壓低聲音道:“今日之邀是田存善為愚兄討來的,聽說還有大人物在,說不定就是王老公了。”

馬士英點了點頭,等小船近了,便與阮大铖躍了上去,身後隨從家人自有其他小船接去環列的畫舫休息。他無意間看到搖櫓的漢子,卻是渾身精壯,一臉殺氣,絕不是尋常娼妓之家能用得的好漢子,心中暗道:隻不知是哪家貴戚的護衛,竟如此彪悍。

不一時,小船移近大船,大船上放下一塊踏板來。阮大铖示意馬士英走在前麵,到底自己沒有官身,公眾場合不敢造次。

馬士英見這大船上花燈招展,也不知是燈會時裝飾沒有取下,還是新點綴起來的,頗為豪氣。他出身貴州那等窮鄉僻壤,來江南多年,卻發現江南勢家每每刷新奢華的上限,總能讓他目瞠口呆。

等馬士英進了船樓,在鶯鶯燕燕的環繞下上了二樓,換上了官場上常用的“麵具”,瞬息間仿佛換了一人似的。

“哈,朱員外!”

馬士英踏上最後一階階板,隻見一張大圓桌,鋪著雪白的綢緞桌布。上麵論人分了茶果,坐了四個人,卻隻有一個撫寧侯是他見過的。每個人身側都坐著一個陪酒的美貌姬女,有的剝著果子,有的斟酒勸飲,也有的低聲閑話。

撫寧侯也果然是一身員外裝扮。並沒坐在對著樓梯口的主座上,而是讓了半身。在他身邊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士子,不知什麼來曆,倒是坐得坦然,正與身邊的美姬說話,見有人來了,方才抬頭看了一眼。

馬士英就等著這士子抬頭,想看看是誰家俊傑,真等來了。卻瞬息之間從腳底涼到了頭頂,仿佛被這二月倒春寒氣凍住了喉嚨,半個字都叫不出來。

這年輕士子,正是陛下!

聽聞陛下殿下是有名的不近女色,道學心性,誰能想到竟然會在這裏出現!

這豈不是荒淫貴公子夜訪花柳的戲碼麼!

——可惡阮石巢竟然不說明白!

馬士英心中想著,見陛下朝他招了招手,這才強堆著笑意。朝前挪步,挨著一個滿身罡氣的大漢坐了。

此時此刻。他哪裏還能想到自己是不是坐對了位置?

阮大铖緊隨其後上來,見沒人起身讓座,哈哈一笑,暗道:這多半是撫寧侯定下的規矩。是以也不挑剔,上前與撫寧侯見禮,挨著馬士英坐下。

他這一坐下。席麵上也就滿了,正好是六個人。

“這位是馬先生,阮先生。”撫寧侯朱國弼起身介紹,又道:“這位是徐壯士,這位的話,暫且也叫先生吧。”

馬士英連連拱手。抬眼偷瞧了一眼那個徐敬業,暗道:這定是新二師團師團長,中將軍徐敬業了,果然是員儒家。隻是那先生卻不知是何方人物。

阮大铖也與二人見禮,心中卻是大為疑惑。按照禮儀,總是向位高者介紹位卑者,故而撫寧侯的意思是這蕭壯士與李先生地位高於自己和馬士英。

自己也就罷了,還有誰能比南京兵部尚書的地位更高?

莫非是廠衛的人?

那這個年輕士子又是何方神聖?看他年方弱冠,蓄著胡須,肯定不是太監,是京城中哪家貴戚公子?

“這位公子如何稱呼啊?”阮大铖想到了自然就要問,否則就不是被貼了弱智標簽的阮大铖了。

徐梁揚了揚嘴角:“國姓。”

“喔!原來是宗親,失敬失敬!”阮大铖爽朗笑著,突然發現馬士英一副小媳婦模樣在桌布下麵偷偷拉自己的袖子,大為不解。

好在他還沒有蠢到直接去問,隻以為馬士英告誡他與宗親保持距離。

——如今陛下對宗親不太客氣,沒摸清他是哪邊的人,的確不該太過熱情。

阮大铖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

徐梁見阮大铖突然麵孔冷淡下來,心中卻道:這阮大铖真的是秀逗了,當初跟自己投誠的時候,那麼轟轟烈烈,這一會兒連皇帝的容顏都記不住了。

這其實也不能怪人家阮大铖,而是他做皇帝,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容貌都會有些許變化,不是長期隨王伴架的,時間長了根本就認不出他來。

尤其是徐梁今日白龍魚服,阮大铖眼瞎自然正常不過了。

你能指望一個見過你一兩麵的人,長久不見,一直記著你的樣子嗎?

見阮大铖關鍵時刻眼瞎,馬士英的儒巾下麵卻已經濕了,暗道:這位爺可不是好惹的,你這般紮紮咧咧,明日怎麼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