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德眼看著箭頭上的寒芒飛近,側身撲倒,三棱箭頭在他臉上劃出一道血痕,飛了過去。不等孔有德心生慶幸,隻覺得頸中一震,整個人都被連帶著朝後推去。直等落在地上,方才覺得疼痛難耐,原來是一支弩箭刺入了他的頸側。
他順著箭矢來的方向望去,隻見一個留著絡腮胡子的年輕人盯著他的雙眼,旋即扔掉了手中的弩機,從腰中拔出佩刀,朝衝上來的清兵廝殺過去。再然後,一片黑暗蒙住了他的眼睛,再也看不見這個世界了。
孔有德和兩個滿洲真夷在接戰前被射死,另外一個鐵甲兵傷了大腿。僅剩的那個鐵甲兵衝了兩步,發現身後竟然沒人跟上來,再看對麵三個壯漢手持長刀嘶吼著殺了過來,雙膝一軟就跪倒在地,喊道:“壯士饒命!”
另外幾個清兵見主帥以死,按照滿清軍法,就算逃回去也是死路一條,連忙跪地求饒,紛紛喊道:“壯士饒命!我們都是漢人,饒命啊!”
首領原本衝在最前麵,見這些清兵竟然就此投降,心中既有驚喜也有疑惑,硬生生刹住了腳步。
“扔掉兵器、甲胄!”老李快步上前,手中長刀指向鐵甲兵麵門。
其他幾人也又換上了弓弩,遙遙指向這些投降的清兵。
“大哥,他們還有這麼多人就投降。怕是有詐!”絡腮胡道。
“不敢!不敢!”那些清兵已經喊了起來:“你們殺了我家主將,我等就算逃回去也是死路一條,願意跟壯士一起上山!”
“想跟我們上山?”老李見那鐵甲兵果然脫了甲胄扔了兵器,冷笑一聲,道:“先好生回爺爺我的問話,若有欺瞞便一刀砍了!”
“絕不敢欺瞞。”那些清兵喊道。
老李先命人將這投降的七個清兵三三兩兩綁了起來。方才問道:“哪個是你家主將?姓甚名誰,官居何職!”
七人爭先恐後地將孔有德指認出來,又說了那兩個真夷的滿洲名字。
首領一聽自己射死的竟然是恭順王孔有德,頓時欣喜若狂,卻強壓住聲線,道:“老李,這孔有德身為韃子的王爺,怎麼會隻帶這麼幾個人,穿著小兵的衣甲來河邊巡視?他們定然是在騙人!”
“壯士明鑒啊!”被剝光的鐵甲兵連忙道:“王爺……呸!是孔賊!孔賊誰都不信。一切地形、敵情都要自己親自探過,從北到南,他都是如此啊。小人絕不敢欺瞞爺爺!”
“你們身為他的家丁,難道就不想為他報仇?”老李也疑惑了。
“爺爺明鑒,”清兵擺出一臉愁眉苦臉的模樣,“我們不是他的家丁啊!”
“敢誑你爺爺!”絡腮胡突然暴起,長刀破空,登時砍下了那清兵的腦袋。
頸血足足噴了一丈高。如同雨水一般灑將下來,落了那些清兵一身一臉。猶自冒著熱氣。
其他清兵沒見過有人能夠翻臉比翻書還快,嚇得吱哇亂叫,有兩個甚至直接尿了褲子,空氣中彌漫起一股尿臊氣。
“哎!”老李上前拉開首領,故意大聲道:“這些人既然要降咱們,咱們何必殺人呢?”
“老李!我本不想殺他。誰讓他誑我至此!”首領一雙狼一般的細眼,掃過其他清兵,陰狠道:“孔賊也是韃子的王爺,征戰多年,哪有出來勘探地形竟不帶親信家丁的!”
“爺爺容秉!”那個鐵甲兵哭道:“確實冤枉啊!如今朝廷疑心漢人。就連漢軍也免不得猜忌。肅王爺、呸、韃子頭領叫豪格的下令,所有漢軍、綠營將帥要出營,不得帶親信家丁,還得去他帳前領兩個滿洲真夷作為監視。就是防備著咱們漢人逃去投奔大明。”他生怕這些人是闖逆餘部,連忙又補道:“和大順。”
首領心中激動,對老李道:“老李,看來他們自己先亂起來了。”
“他們人少,咱們人多,哪有以少禦多的道理?他們遲早是要敗退的。”老李眼中泛光,又道:“若是咱們上下一條心,不自相殘殺,這些韃子哪裏能夠在關內如此橫向霸道!”
“哥,話也問完了,這些人怎麼辦?”另一個壯士問道。
老李走到孔有德身前,仔細看了一番,搖頭道:“嘖嘖,他若是穿著建奴王爺的甲胄,還真不至於被射死。”建奴高級將領的盔甲能將全身包括脖子都保護起來,的確不容易被冷箭射死。
“真是命中注定啊,漢奸不是那麼好做的。”老李握住露出的箭杆,用力攪了攪,方才將箭矢拔出,確定這孔有德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他解開鐵甲係帶,將孔有德的衣服褲子盡數剝落,隻發現了裝著一錠金子的錢袋,別無他物。
“怎麼連個腰牌、印璽都沒有?”老李問那幾個清兵:“可是在你們身上?”
那幾個清兵知道這人才是真大王,聽他說話又和氣,格外配合,連忙道:“這些東西照軍法是不能帶出營門的。”
“那他若是碰到其他清兵,又不認識,如何證明自己身份?”老李問道。
“每日都有口令和回令,以此來辨別敵我。”
“那探馬一出去就是幾日,他們怎麼識別敵我?”老李越發覺得奇怪。雖然他知道腰牌靠不住,手藝好點的工匠要多少做多少,但連腰牌都不配,那不是開玩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