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顧少卿的營帳從裏麵挑開,弦歌、青裳、淩蓮、伊雪先後走了出來,幾人臉上掛著笑意,見到容景剛要歡喜地說什麼,看到了雲淺月在容景身後對他們使眼色,齊齊改了口,規矩地見禮,“世子,世子妃!”
容景眸光在四人臉上個轉了一圈,點點頭。
青裳等四人讓開路,一字排開站好。
容景盯著麵前的營帳看了片刻,營帳內無聲無息,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他緩緩抬手,挑開簾幕,走了進去。
就在這時,營帳內傳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容景一手挑著簾幕一腳邁進營帳,聽到聲音看去,手腳猛地頓住,身子也隨即僵住。
顧少卿在軍中的地位極高,他的營帳自然極為寬敞,屋中或坐或站了幾個人,玉子夕、夜天逸、沈昭、南疆國舅,唯一的一張大床上,帷幔挑著,有珠穗垂落,一個小小的人兒穿著淺色的錦綢衣服,正躺在床上,兩隻小手揮舞著,兩隻小腳踢騰著,看模樣是正在夠珠穗,嘴角彎彎地翹著,神色不亦樂乎。
因為是傍晚,營帳內光線昏暗,大床在裏側,帷幔半遮半掩,更是顯得昏暗。那小小的人兒微微偏著頭,隻能看到一半的側臉。
但即便是一半的側臉,也能讓任何人清晰地看到他過於相似某個人的眉眼。
這一刻,所有聲音息止,萬籟俱寂。
容景目光定在容淩身上,一動不動,像一幅水墨畫,突然被筆者在中途頓筆。
營帳內的幾人都看著他,誰也沒說話,營帳外的人亦是無人說話,無聲無息。
容淩天聖敏感,似乎也發現了氣氛不對,立即偏過頭,好奇地向這邊看來。
四目相對,一大一小,相似的容顏得如刻畫的一般。
容景本來僵住的身子猛地一震,眸中刹那閃過萬種情緒,如龍騰似虎嘯,如海浪似岩漿,波濤洶湧,雷鳴電閃,大自然的一切變化似乎都頃刻間發生在這一雙眸子中。他這一雙眼睛從未有過如此多的情緒,似乎什麼被無限放大,又被無限縮小,大的世界裝了隻眼前那一個小小的人兒,小的世界眼前依然是那小小的人兒。
這一刻,不同於對雲淺月的期盼和刻骨思念,而是天翻地覆後的山河沉寂。
他似乎被定在了那裏,哪怕閃電雷擊從他身上穿過,他也會無知無覺。
容淩本來咿咿呀呀的聲音在看到容景的刹那發出了個類似於單音節的“咦”,須臾,他好奇地看著他,不像容景眸中千變萬化,而是水汪汪的眸子如純澈的湖水,清可見底。
萬千聲音都消止,隻剩下孩童那個“咦”的音節在回旋。
每個人似乎都被定格在了這一刻。
玉子夕哪怕已經做了無數準備,私下裏打了無數壞主意,想在容景見到容淩後實行,哪怕實行不了,也要大肆地嘲笑他一番,仗著有雲淺月疼他這個弟弟,以報他這個姐夫將他這個小舅子送去怡紅樓後來被玉紫蘿總是嘲笑他的仇。可是如今看到一大一小,一父一子如此模樣,他所有主意都憋在了肚子裏,這種高山壓頂的氣氛下,忽然什麼主意也使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