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過兩槍後,我又提高了奔跑速度,同時拔出手槍,不斷向他點射,破壞他射擊的手感。如果這個恐怖的家夥再射出第三槍,肯定能擊中我的腦袋或者脖子。

對於同是狙擊手的敵人,跑不是為了逃命,而是尋找殺死對手的機會。再厲害的狙擊手不走運的時候,也有喪命的可能。他沒有看出前麵橫著一條鋪滿墨綠浮萍的水溝,如果我不熟悉周圍的環境,會和他一樣掉進裏麵。

這名英國狙擊手,一定是晚上偷偷空降下來不久,殊不知這一帶的生態和地形中最欺生的就屬這條水溝。

隱藏的水溝更像一條坑道,那密厚的浮萍仿佛水缸上麵漂著一層麩皮,貪吃的老鼠一但跳上去,就會活活困死在裏麵。

在對手噗通一聲落水的刹那,我“噌”地跳起,竄上一棵枝葉茂盛的大樹,急速躲在一簇濃密的枝葉後麵。不等喘息第二口氣,就拽下背上的狙擊步槍,對準他落水的位置,擺好了狙擊姿勢。隻要他一遊動,立刻射擊他的頭部。

然而,這是個極富作戰經驗和陰險的高手,從他陷入水中之後,遲遲沒了動靜。水溝雖然很深,卻不至於將他淹死。我想他一定是偽裝在某處,尋找射殺我的機會。

我在樹上掩藏,他在水下偽裝,這個時候想殺死彼此都很困難,可又簡單。隻要我在樹上動一下,或者他在水裏動一下,都會頃刻喪命。所以,在殺死對手之前,誰都不敢出半點動靜,耐心就是生命。

誰都沒曾料想到,一連兩個夜晚,天上都掛著一輪低矮的大黃月,小燈籠似的,不懷好意地照耀對峙廝殺的我倆。這種明亮度,足夠任何一方射出第一槍,使對手死亡的概率最高。

僵持到第三天的早上,陽光非常的刺眼,我從高處射擊有了些優勢,但我的眼睛熬腫了,疼得很厲害,身上多處給蚊蟲嚴重叮咬。為了活命,我隻能支付著這種代價。饑渴使我的大腦一陣陣的眩暈,隻要我把眼睛閉上,就會很快昏厥,掉下樹去墜落的當空,身體就會被子彈打穿,沒機會感覺重摔的疼痛。

水中那個狙擊手,一動不動浸泡三天,溝水裏的生物也會鑽咬他,同樣好受不到哪去。這個時刻,雙方都忍受到了想握手言和的地步,但那是不可能的,這種局麵注定了兩種死法,要麼被對方射死,要麼耗死。

我用睜得充血的眼睛,從狙擊鏡中窺探那片水麵,始終無法看出異常。這時一隻蜻蜓,落在了一截細小的水草頂端,它一會兒落上去,一會兒飛起來,在這根植物上糾纏。

開始我不以為意,可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水下偽裝的狙擊手肯定需要吸管喘氣,那個綠色水草的頂尖一定在呼吸,所以蜻蜓被吹得起來落下,折騰個沒完。

我再仔細觀察那根水草,發現它出奇的垂直,也不像旁邊水草那樣,隨著底下的暗流,一起晃動搖擺。我身體在樹上已經透支到極限,隻有和他賭上一把生死了。

通過那根特製的水下呼吸管,我想象著他在水裏的位置和姿勢,估摸出對方頭部的大概位置,對準那個範圍,左右連射三槍。隨著子彈撞開水麵厚厚的浮萍,我看到了泛起的紅色水紋。

這一把我賭贏了,射死了對手。抱住大樹滑下來後,我又趴在高崗上,觀察了一會兒,看到他的後腦和背部鼓出水麵,這才放心,就迂回著靠近過去,揪住他的頭發拽上岸來。

原來,他把狙擊鏡藏在水生植物的一片大圓葉下,黑魆魆的槍管一直對著百米外的那棵樹,等著我暴露出來。對於狙擊手來講,把槍口頂在敵人胸前和相隔一千米射擊沒太大差別。狙擊鏡裏的目標,就跟站在眼前一樣。幸好我掩藏的大樹前麵還有一棵大樹,疊加的枝葉很好地保護了我。

我趴在溝邊,喝一小點兒水,讓萎縮的胃必須慢慢適應,如果一下喝飽或者喝足都有喪命的危險。拔出匕首,割開屍體身上所有的口袋,隻找到一小袋牛肉和麵包,饑餓使我恨不得把食物一口吞掉。

理智還是克製了衝動,我啐了些細小的麵包屑,讓內髒的消化動力漸漸緩衝著蠕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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