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不對味兒了。怎麼會是頑劣的人,明明看起來極為文雅,俊逸不凡。
鶴葶藶回想著那日櫻花樹下江聘為她撿琴譜時的樣子。嘴角微微翹起,眸子溫和的像洗筆池的湖水,笑容幹淨清亮。
老夫人怎麼這麼貶低自己的孫兒。二姑娘皺皺眉,為未來的夫君打抱不平。
江大公子明明是個挺好的人啊。
隻能說啊,二姑娘長在深閨心眼淺,江小爺他浪跡街頭太能演。
鮮花插在牛糞上。豬拱了白菜。
鮮花是朵好鮮花。這豬就一言難盡了。
籌備婚事的過程繁瑣又複雜,勞心勞力。鶴葶藶雖然不用操心著嫁妝的事兒,但針線還是要做的。
小到一方帕子,一個荷包。大到一床被褥,一扇屏風。都要好好地縫,細細地繡。要不然是要丟人的。
這大半年的女紅做下來,鶴葶藶隻要看著那根細細的銀針,腦仁兒瞬間從裏痛到外。
還好侯夫人還算安分,除了鶴望蘭有時候跑過來,酸溜溜地說幾句不明不白的話兒,其他也都算是挺好。她說便說唄,反正沒人理她,她待不了多久,就又自己灰溜溜地跑掉。
鶴葶藶和傅姨娘倒也挺省心。
其實侯夫人不是安分,她是不屑。她對這事確實感到不滿,那也是因為鶴葶藶的好運氣實在是讓她嫉妒。
她就希望她嫁一個傅時琇那樣的,最好帶著幾車嫁妝淒淒慘慘地離了京再也別回來。誰能想到她能高攀了將軍府。真是野雞躍上枝頭成了鳳凰。
這話兒喲,酸溜溜。酸死個人兒。
侯夫人可從沒因為覺得鶴葶藶嫁給江聘是奪了她女兒的好姻緣。江聘,不就是個浪蕩紈絝的貴家公子。仗著他爹他姨母,不學無術,一大把年紀了還一無所成。她可看不上。
她家女兒要嫁就要嫁最好的。比如太子。
是,您家姑娘不是野雞。您不高攀。
這話也就是現在這時候她在心裏說說。等後來江聘騎著高頭大馬凱旋而歸時,侯夫人這腸子喲,悔得青藍青藍的,隱隱約約都冒著綠光。
不過啊,這是後話了。
江聘這期間也來過幾次,他不好再明目張膽地借著拜訪雲天候的名頭進來了,就隻能鑽牆角的狗洞。
可從狗洞裏鑽進來哪還能髒兮兮地去見二姑娘。他就隻能躲在大石頭的後麵,偷偷地瞄兩眼偶爾路過的心上人。
那個長的一臉喜氣的小廝就成了他的專屬小信鴿,二錢銀子就能送一件東西。輕重不計,速度還極快。江小爺十分地信賴他。
有時是一根從街邊小攤那兒淘來的桃木簪,有時是隻價值不菲的珍珠耳墜,有時是個精巧甜蜜的小糖人。花樣繁多,樣樣都極討女孩子的喜歡。
鶴葶藶在屋子裏看著那裝了一個小簍子的各種小物件,心裏甜滋滋,卻也愈發納悶。
江大公子麵善心細,風度不凡。江老夫人為什麼就非要說她孫兒頑劣呢。
這個謎底,在她成親的三天前,被揭開了一半。
以一種鶴葶藶做了多少的夢都沒料到的方式。一種嚇死個人的方式。
那一天,她帶著粟米和一群家丁上街去。在侯府長了十幾年,這還是二姑娘頭一次自己出門。這心情的激動就不用提了。
雲天候心疼她要嫁人,到了個陌生的地方,怕她不適應。就特意準了她出去玩一天,當然,得在有人陪伴的情況下。
出個門都要前呼後擁浩浩蕩蕩一群人,這陣勢,肯定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姑娘啊。有眼色的人都顧著那群家丁腰間的長刀,往旁邊退著走遠了。
但人有眼色。馬可沒有。
雖然和普通人逛街的感覺有些不一樣,但二姑娘還是高興的。當人群躁動不安地驚呼著擁擠大喊“驚馬了!”的時候,她正認真地在胭脂鋪子前挑胭脂。一點都沒留意到即將到來的危險。
府中家丁眾多,可見著這情景也全都懵住了。傻呆呆地站在那,不知道該怎麼辦。
粟米急了,她拉著鶴葶藶慌忙地想往後跑,可人哪能塞得過馬?等鶴葶藶反應過來大事不妙的時候,那匹高頭大馬已是跑到了她跟前三步遠的地方。
鋪子的老板扔了攤子就跑了,周圍全是她府中那群不中用的家丁,還有一臉大義凜然視死如歸擋在她麵前的粟米。
鶴葶藶心頭猛地一跳,看著愈來愈近的馬頭,絕望地閉上眼。
我這輩子就出了這麼一趟門兒這都是什麼事兒啊這。
她以為她會摔倒,會被馬踏過去,甚至會死。但是,死一般的寂靜後,她等來的隻有狂風後一聲絕望的驚叫,還有一聲幾欲撕破天際的哀鳴。
馬的。
等她再睜眼時,江聘正在她眼前,蹲著。
那匹發了狂的馬要死了一樣躺在地上,疼得眼珠翻白。旁邊是跟帶著血的棍子,江聘的手中握著馬的一隻後腿。軟趴趴的,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彎曲著。
當時鶴葶藶的腦子裏幾乎一片空白。
過了好久,她才回過神來。
江聘,掰折了一隻受驚了的高頭大馬的腿。
她幾日後的夫君,掰折了一隻,馬腿?!
不是溫潤如玉的嗎?
她好像明白江老夫人那天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性子頑劣。嗯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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