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上京最大的天橋街茶館裏,江聘正盤腿坐在長凳上嗑著瓜子喝茶水。
他喝的是茉莉花茶,滿屋子的大男人,就他一人點了壺茉莉花。那香味一飄出來,周圍的茶客立時就炸了鍋。
將軍府家的大公子轉了性了,以前瞪著眼非要在茶館裏喝酒,今天他點了壺花茶!
江聘則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晃晃悠悠地斟茶,還扇扇風聞了聞味兒。
你們咋咋呼呼懂個屁,小爺喝的不是茶水,這是心意!
屋裏亂哄哄的,直到小謀仙拍了拍手上的醒木,咳了兩聲,大家夥這才安靜下來。
這是要開始說書了。
小謀仙是個半眼瞎子,整日裏用黑布蒙著一隻眼睛,跟個土匪似的。的虧了長得瘦小枯幹,像隻燒火的棒子,官府這才沒盯著他不放。
他主業是說書,天南海北的大事小情,他好像開了天眼似的啥都知道,不管什麼東西都能說出個門門道道。他說他自己叫單名一個謀字,姓啥忘了。大家夥覺得他神叨,就都喊他叫小謀仙。
至於這副業嘛,算命
天黑了,一天的活計都忙完了,有功夫來茶館裏插科打諢說閑話的人也就多了。他說了一段書後,把醒木往旁邊一扔,自己坐在那眯著眼喝潤喉茶,等著過一炷香再講下一段。
剛才這講的是西津國的皇室秘辛,大家俱是聽得熱血沸騰。反正西津和大尚沒多友善,自己家聖上的後院不敢講,敵人的那還不是隨便嘮。
這家的王爺暗地裏搶了那家的親,那家的郡主嫁了誰家的大臣又跟哪個平民私通了溝渠。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旁人討論的火熱,江聘卻是絲毫沒有興趣。他看著彎著嘴角數賞銀的小謀仙樂了下,跳下去趴他桌上嘮閑嗑。
“哎,小謀仙,給爺算個命唄。”江聘從兜裏掏了兩個銀裸子,一前一後往桌上一擺,笑得玩味。
“算什麼?”伸了手把那亮的發光的倆銀子給蓋上,小謀仙挑了挑眉,“江小爺盡管開口。”
“算姻緣。”江聘拽了條凳子過來,兩腿分開叉著坐下,胳膊就往桌上一搭,笑得邪氣,“我也不難為你。我不問桃花有幾朵兒,幾朵兒結了果。我就想知道,如果讓你來算,我這感情路,走得順不順?”
“手伸出來。”小謀仙衝他勾了勾手指,還順手摸了一下他的手心,“沒想到刀劍練出來的繭子摸起來也能這麼舒服,而且你這手挺白啊。”
“滾你娘的吧!”江小爺嗖的把手抽回來,揚眉瞪眼就想要掀了他的桌案,“你個老不正經的東西。”
“想不想聽了?”小謀仙也不害怕,就安穩地坐在那笑看他。
江小爺蔫下來。
“依我看啊,你和你那朵小桃花之間的紅絲線是你這條粗,她那頭細。”小謀仙神神叨叨地喝了口茶,“這意思就是啊,你這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江聘咬了咬牙,還想掀桌子。
“你這人這就不講理了。”小謀仙有點不高興,“我算都算了你還生什麼氣啊。要不我再給你算算你有幾朵桃花?”
“你算的不準!”江聘擼了擼袖子,一把攥住他的手就去摳他手心裏的銀子,“算個屁的桃花,小爺就一朵,再多的都給剪了剪了。”
小謀仙哪有他人高馬大力氣大,一不留神就讓江聘搶了錢揚長而去。
“嘿,這人兒。”術業被質疑本就惹人生氣,付出辛勞賺的銀子被搶了就更生氣了。小謀仙坐在那看著他張狂傲慢的背影,臉拉成了一道大山。
“小謀仙,你說江大公子這感情路到底順不順啊?”好事者扔了幾錢碎銀子過去,竊笑著問。
小謀仙手撫著銀子上的坑坑窪窪,一臉的高深莫測,“好白菜哪能隨隨便便被豬給拱了,這豬不付出點心血能行嘛。”
江小爺,這兒有人把你比成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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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園裏,三個人一起吃了飯後正坐在院子裏扯家常。
尋常人家般,雲天候和傅姨娘並排坐在石階上,鶴葶藶則拿了個小蘋果坐在再上一節的石階上,一邊聽著底下的爹娘說話,一邊仰著脖子望星星。
雲天候是個儒士,雖沒什麼大的文韜武略,但也算是飽學之人,學富五車。他常年穿著一襲白袍,纖塵不染,頭發高高束起,上麵再插上一隻玉簪。
若是沒人提起,常人隻道這是位文人雅士,氣度不凡。
今晚月色好,星子明亮,整個夜空就像個巨大的旋轉著的吸盤,迷的鶴葶藶連蘋果都忘了咬。
石階旁邊是簇叫不出名字的花,不怎麼好看,但是香極。那股甜蜜的味道順著小夜風吹過來,熏得她更加迷醉,連雲天候已經叫了她好幾遍都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