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多寶山已經是綠瑩瑩的了。台階兩側挺拔的鬆樹筆直站著,翠綠的葉子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發光。
陣陣鬆香味被清風送過來,熏得鶴葶藶的頭暈和咳嗽都好了不少。
她扶著粟米的手,順著蜿蜒向上的台階慢慢地走。不疾不徐,悠然自得的樣子。
也虧了這台階低矮,要不然,她還真要費挺多力。
她們來得忒早,路上根本就沒幾個人。其實也不是早的問題,要不然除了那心思至誠之人,也沒多少人會爬階上山。
山腳下有專供香客上山的車,幾匹駿馬並駕齊驅牽著幾輛連環車,一次能坐幾十人,一個人也就十文錢不到。像侯夫人這樣脾性清奇的,還真是不多。
可她這作法害人,卻不害己。也就走了一刻鍾不到,鶴望蘭就在那吵著腰痛腿疼,心肝脾肺五髒俱焚,折騰得人受不了。侯夫人說了她幾句,也就痛痛快快地帶她下山去乘馬車了。
臨走前還不忘囑咐,“姨娘,咱們這都廢了好多功夫了,可千萬不能白來這一趟。你帶著二姑娘先爬著,也算是替府裏,替侯爺為佛盡盡心。”
這娘倆一唱一和,那功夫都能搭台子唱大戲似的,言辭懇切,眼神真摯,唬得人一愣一愣的。
“姑娘,我看她們就是故意的。”粟米一路上都在念念叨叨,“大姑娘有病了,呸,我才不信。她那體格子,壯的跟阿柴似的,使使勁都能把樹給扛起來,連個山都還爬不動了?謊話精。”
傅姨娘瞪她,鶴葶藶趕緊掐掐她的胳膊止住話頭,“小心下個月的月俸。”
侯夫人在府裏不得侯爺喜歡,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她性子蠻橫不講理,雲天候本就惱她,之後還仗著父親的能耐作威作福,更是惹人心煩。
等到她父親,原來的太子太傅辭了官回鄉養老後,她沒了撐腰的後台,這才安靜下來三分。
傅姨娘與她前後隔了半年入府,知書達理,善解人意,而後又生下二姑娘,更是得雲天候的倚重。幾乎夜夜留宿不說,還給分了三分的管家之權,跋扈如侯夫人也得忌憚她三分。
傅姨娘看著柔弱,實則不是個好相與的。侯夫人從衣食住行上苛待不了她們娘倆,就總從細枝末節上挑事情,用身份壓著人。
今個這事兒,保不準就是她琢磨了許久,來使絆子的。
“侯夫人和大姑娘長得富態,自是沒咱們姨娘和姑娘有這走台階的本事。”傅姨娘身邊帶著的丫鬟開了腔,“咱們這些瘦的,得讓著點她們。”
什麼是富態?不就是長得胖。調油這話一出,幾個人俱都是笑了起來。
傅姨娘笑著用手指點她的鼻子,“你這蜜裏調油的嘴真是名不虛傳,諷起人來也這樣好聽。得了,咱們慢慢走,晚點到侯夫人也不會說什麼,就當是春遊賞景了。”
鶴葶藶咳了聲,笑意盈盈地附和。
母女倆一人撐著一把傘慢悠悠地走著,時不時說說閑話,倒也挺好。傘是油紙的,上麵畫著點點的小碎花。從後麵看,美人羅裙輕搖,腰肢纖細,傘骨清瘦,實在是漂亮極了。
誰也沒注意到,茂密的林間正躲躲藏藏地貓著兩個人。一身的草沫子,眼睛倒是亮的很。
“公子?咱這荷包到底送不送啊?”阿三用胳膊搗了搗身邊直勾勾瞪著眼珠子的江聘,有點著急,“您別看了,給奴才個準話兒啊。”
“送,怎麼不送。二姑娘還咳著呢,你沒聽見?”江聘正盯著鶴葶藶垂在身側的手看,被冒失的阿三戳回了神,反手就往他腦門上拍了一巴掌,低著嗓子罵他。
美人的美手圖還在他的腦子裏晃來晃去,摩擦得他心裏癢癢的。指若蔥根,白得像雞蛋清兒,小小一隻,貼著布料放著,隨著步子的走動輕輕搖擺,美極。
“那誰去送?”阿三捂著腦袋問他,“公子不是想在姑娘麵前露臉?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