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腦子霎時間變得無比清醒,一切的源流都清清楚楚地在她靈台映現,唯一的一個可能浮現出來──“幽玄印!這是幽玄印!這是驅魂煉魄通心大法!難道是碧水君?或是冥火閻羅?”
她腦中閃過一連串可能的人物,卻也無法判斷。她費力地仰起頭,不出她所料,頭上十丈處,那一顆氣芒伸縮流轉,隱然有無窮力量的珠子,不正是傳聞中消失千年的天冥化陰珠嗎?
也隻有這件異寶,才能這麼輕鬆地使出幽玄印來!
這樣,她最後一線生機,已告斷絕。
便在她看到空中天冥化陰珠之時,那虛緲難測的氣機,忽地加大了投入的力度,以其占據絕對優勢的主導力,壓過三人的意誌,逐步統攝他們體內一切氣機真元,使其在體內變化走向,生成一套截然不同的氣機聯結之法。
陰散人的六識敏感度飛快地掉落下去,她卻一點也不感到驚訝,陰邪內侵,必然先閉塞五官七竅,繼而汙染神念,掐滅靈明,待到這陰邪之氣漫過靈台,這一場不公平的角力也就結束了。
她心中從未像現在這麼平靜過,唇角甚至還露出了一點笑容,她如今隻需要做這麼一件事!
悠悠千年,冷暖誰知?
李珣正全神貫注地啟動幽玄印訣,逐毫逐寸地打壓池中三人的意誌,這個工作實在辛苦得很,雖然他們都是重創在身,但幾千年打磨下來的心誌修養,又豈是這麼好攻破的?
他使盡了各種手段,也僅僅閉塞了他們的六識,真正的難關還在後麵呢!
然而,這個時候,他看到了這輩子最難忘,也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一隻如玉般的纖手,輕輕地按在一邊血散人胸口,就那麼兒戲般地一拍!
血散人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吼叫,五官七竅同時濺出血來。
這一記掌力,力量雖不大,卻巧妙引發了他壓下的傷勢。
而更可怕的是,隻是瞬間的衝擊,就讓苦苦布下的神念防線轟然開裂,透體而入的氣機,準確地抓住了這一個縫隙,直搗而入。黑暗的潮水漫過靈台,巨浪拍下,將這裏原本的印記一起抹去。
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血散人了。
氣機感應,天空中的天冥化陰珠,發出了“嗡”的一聲震鳴。
幽幽九地之下,彙聚了三界所有陰氣、死氣、穢氣,周流彙聚而成的那一點最精純的九幽地氣本源,透過天冥化陰珠,在兩個絕不統屬的空間“之間”,打開了一個小小的門戶。
一點幽幽不測,隱微暗昧的元氣,彷佛飛舞的螢火蟲從裏麵鑽出來,飄飄蕩蕩,又無比精準地落入了血散人的眉心祖竅。
轉眼之間,經絡筋肉,骨骼血脈,已被這幾無實質的元氣貫通一體,奔流往來。
血散人魁偉的身軀猛地縮了一圈,無數跳躍的灰白氣芒從他全身毛孔中噴出來,連結成串,在“嗤啦嗤啦”的聲響中,繞著他的身體螺旋升降,如是九遍!
接下來,無數細密的爆響連成一片,血散人的身體又猛地一脹,回複到原來的體型,但就在這個過程中,他體外已經再無寸縷,身體也漸漸褪去血色,成為一片灰白。
他周圍的光線驀地黯淡下來,比黑夜還要深沉十倍,彷佛那裏的空間,猛地塌陷,露出後麵一個純粹虛無黑暗的背景,慢慢地將他吞了下去。
黑暗翻卷,便如同一張巨大的鬥蓬,輕輕地籠在他的身上,陰影飛速地穿插幾下,血散人……不,一個新的存在便如幽靈般浮出水麵,身上沒有半絲水跡。
夜風拂過,純粹黑色的長袍翻卷,獵獵作響,卻沒有露出一絲半毫的肢體皮膚,上麵極抽象的符紋閃爍著陰鬱冷徹的光。
寬大的風帽之下,陰影之中,兩點血紅的光源漸漸清晰起來,整個黑暗都似乎亮了一下,然後,又歸於平靜和黯淡。
“幽玄傀儡,我的幽玄傀儡!成了,成了!”
李珣想縱聲狂笑,卻笑不出聲;想放聲大哭,也流不出淚;想瘋狂地揮動肢體──對不起,一顆珠子也做不到!便在這樣狂喜又痛苦的境況下,陰散人的抵抗也土崩瓦解,灰白色的光芒再度閃爍。
“又一個,又一個!”天冥化陰珠的光芒一漲再漲,連續提取出兩次最精純的九幽地氣,以它的質地,也有些吃不消,但是成功在望,李珣也在咬牙堅持,“還有一個,最後一個了!”
青鸞的抵擋比兩散人要強硬得多,這其中當然有她的潔癖在作怪,但是仙禽神鳥天生的強大抵抗力,也是造成麻煩的原因之一。
李珣心中有些發急,前麵兩次的順利讓他心情有些浮躁,青鸞出乎意料的堅強,則讓他有些受挫。
還有,時間真的不多了!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李珣終於小小地鬆了一口氣。剛剛青鸞的神念強度,終於到了枯竭邊緣,被他勢如破竹險些就攻破了靈台,此時對方當是強弩之末,隻需要再一次衝擊,便可手到擒來!
他凝定心神,正準備下一波衝擊,整個灰色的視界中,忽地爆起強芒,李珣先是一驚,忽又覺得通體火燙,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
這征兆明明就是時限已到,九幽地氣再不能隨意統禦所致!
怎麼會這樣,不是還有時間嗎?
這個念頭才起,他一陣天旋地轉,一股無可抵禦的大力揪著他的魂魄,就這麼一拉,李珣感覺一輕又一重,再睜開眼時,卻是滿目的青芒強光放射四方。
強光中,一聲清遠明徹長鳴聲響起,伴聲而起的,則是天地間最凜烈的狂飆!
李珣悶哼一聲,遠遠地飛跌出去,他這才知道,原來他已經魂魄歸體,變回了本來模樣。
他仰麵躺在地上,呆呆地看著夜空,夜空一角,正有一道青色流星,拖著長長的軌跡,破空飛逝。
瞬息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