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兩散人都漸漸打出了真火,身上也都出現了不少傷勢,李珣遠遠地看著,也不知那傷有多重。
但他心中如明鏡般敞亮,兩散人橫行天下數千年,哪裏會是這麼不留後手?這樣的戰鬥,是絕對無法分出高下的,便是分出高下,也沒意義,真有意義的東西,還在化形池這邊呢!
如果是李珣自己的話,他會怎麼做呢?他觀察著兩散人交手的情況,心中在不斷地印證自己的計劃,並做出細節上的修正。
他現在還是在等,等一個所有人都認為是機會的機會!
便在李珣最為寶貴的半個時辰,已經跨過中線的時候,兩散人因為一次正麵的硬碰硬,分別向兩側急退。
在爆炸的中心位置,一抹朱紅的顏色正急劇地膨脹起來,中央很快漲成了一個球狀,然後向兩邊拉長延伸,化成一道分割天地兩極的中界線,以李珣此時的目力,竟然一眼看不到邊。
朱紅色所到之處,所有的一切都瞬間湮滅,途經的一座山峰,竟是生生地被當中劈成兩半,隨即坍塌崩裂。
一直遊走在兩散人交戰中心附近的血魘,此時忽變得勇敢起來,迷蒙的血影也清晰了許多,便在兩散人分離的刹那,它再不顧頭頂上紫光芒球的威脅,血影猛漲,直直地向陰散人撲去。
僅僅遲了一刹那,懸空的紫光芒球便放射出千百道強光,開始了急風驟雨般的掃射。
便在血魘距陰散人還有數尺之時,紫色光束後發先至,將它打得千瘡百孔,一蓬蓬暗紅煙氣四下紛飛,淒慘至極。
陰散人看都不看它一眼,身形不停,瞬間化退勢為進勢,卻不是向血散人飛去,而是直撲化形池。比她甚至還早那麼一線,血散人也已經改變方向,向化形池撲去。
此時,兩散人距化形池五裏許,二人之間相距三裏許,血散人早早搶出一線,隻是,這一線的差距並不足以使他擁有先機。
就在此時,天空中幾近破碎的血魘,“蓬”地一聲,炸成碎末,迎風一漲,忽地現出一絲絕不應有的閃光來。
這一道閃光在陰散人眼角一掠而過,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閃光、陰散人、以及遠在數十裏外的天都峰頂,形成了一個夾角。
這是一個玄奧至極的角度,也許這個角度僅僅持續了萬分之一秒,但它造成的氣機變化,卻是廣泛至不可思議的地步。
便如一粒石子投入水中,一圈圈的漣漪四麵擴展,攪動水麵,動一則動萬,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外如是。
而這氣機相連感應的速度,則超出常理太多!這邊才有變化,目光及至的遠處,便已有了反應。方圓數十裏內,尤其是死傷無數的嵩京城中,氣機的交迭反應猛地攀上了一個高峰。
霎時間,整個天地都暗了下來,大氣發出了恐懼的悲鳴,一條比飛電光矢還要迅捷千百倍的劍光,自天都峰上一瀉而下,撕裂了整個夜空。
一劍西來!
“血靈羽劍!”陰散人心中隻來得及閃過這個念頭,她的身子也僅僅偏轉了那麼一點點,劍氣便撕裂了她的身子。
從右肩劃過,自頸後一斬,肩胛骨、脊椎應聲而斷,迸發的劍氣甚至撕裂了頸前的喉管,隻差一分,便要將她的腦袋整個斬下來。
大蓬血霧噴灑而出,帶著斷裂的三千青絲,飄飄悠悠落了下去。在肌肉與骨骼的作用下,一往無前的劍勢終究免不了小小地挫了一下。
便在這一頓之中,陰散人閃電般回手,一把抓住這飛劍,也不管鋒利無匹的劍鋒在她手上劃了幾個口子,發力一握,劍體粉碎。
“什麼血魘破魂殺劫陣……其實是血靈飛羽陣吧!陣中藏陣,也算是大手筆了!在別人的地頭上,果然還是不安全,這血靈羽劍,應該是給鍾隱準備的罷!韋不凡捂得可是真緊!”
她心中轉著念頭,手臂則靈活地回攏,大拇指按在脖頸大動脈處,貼著傷口,繞著脖頸,就那麼一轉,她的手指上彷佛有著黏膠,所過之處,血流立時都止住了。
脊椎的傷勢則沒有這麼好處理,以陰散人之能,也隻有暫時固定住,以後幾日,都不能亂動了。
她按著肩膀處理傷勢,眼光卻已移向血散人那邊。她確實沒有想到,一向從戰鬥中尋找快感的血散人,竟然會搞出這種手段,正如同她瞞下自己出神入化的近身搏擊之道一般,隻不過,血散人這次做得更加出色罷了。
她冷冷一笑,喉頭卻是一熱,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她知道,此次是再沒有力量與血散人爭奪了。
劍氣橫空之時,方圓百裏所有怨氣陰魂被它如長鯨吸水般抽空,就擠壓在這小小的劍體內。
在它撕裂血肉的時候,已有不知多少細碎的劍氣滲入體內,並引發怨靈穢氣,四處破壞,隻這個傷勢,便要數年甚至數十年的潛修方能痊可。
如果連這點威力都沒有,血散人又怎麼拿它做對付鍾隱的王牌?
所以她現在要做的,不是阻止血散人得利,而是快快逃命!以這種狀態,待血散人回過頭來……
怎麼回事?
眼前的情形,讓她睜大了眼睛──
就在血靈羽劍劃破夜空的時候,血散人便毫無掩飾地大笑起來,他不必回頭看,那專為鍾隱準備的一擊,陰散人是絕對無法全身而退的。
笑聲中,他已來到了距化形池不過數十步的距離,環目一掃,窺準了目標,便要飛身攫住。
便在此時,長時間積累下來的老辣經驗,撞響了警鍾。
而當他真正發覺到周圍環境的不妥時,他的身子已經踏入了那絕不應該出現的整潔範圍中。青鸞雙目睜開,壓抑已久的殺機,化為幾令人睜不開眼睛的狂風怒潮,轟然爆發!
一記簡簡單單的手刀,挾帶著青鸞滔天的怒火殺意,且配合神鳥仙禽天生的神速,當真如奔雷掣電一般,當胸一劈,以血散人之能,倉促之間,竟也隻本能地回手胸前,硬接了一記。
一連串骨骼爆裂聲炸響,血散人護胸的左手臂骨骼寸寸斷裂,又猛撞回胸前,齊齊的一聲響,他半邊身子的肋骨一齊碎裂,也不知有多少碎骨倒插入髒腑之中。
更為可怕的是,青鸞淩厲的真息順勢突入體內,轉眼間與他硬碰了一記,雖然並未能攻破他的最後防線,但那占據絕對優勢的大力衝擊,當即撞得他五癆七傷,傷勢糟得一塌糊塗!
他怒吼一聲,赤兵鬼鏈如斯回應,毒蛇般竄起,似撲非撲之時,忽生出一記狠辣的甩擊。
青鸞奮力一擊後,傷勢又有複發,正是後力不繼的時候,若被這把不知沾染了多少冤魂汙穢的魔兵轟上,便是能僥幸身退,她也不要活了。
以她的高傲冷澈,此時也有些花容失色,隻能奮起餘力,真息外放,將那魔兵擋了一擋,自己則口噴鮮血,全身乏力坐倒地上,一時間再站不起來。
赤兵鬼鏈被青鸞一擋,在空中頓了一頓,此時它主子受了重創,靈動也大不如前,需要調整一下才能再行攻擊。
就在這一頓的空檔,化形池內一道紅芒爆起,一頭撞在長鏈中段,這一撞有好大的力量,赤兵鬼鏈元氣大傷之時,竟也抵擋不住,當即被撞落塵埃。
場中之人眼力均是上佳,一眼便看出那紅影究竟是何物,在一側緊急壓製傷勢的血散人難得地叫了一聲苦。
這小玩意,他怎麼認不出來?那不正是他為了增進赤兵鬼鏈之威,禁錮在琴湖下達一年之久的那隻血吻嗎?
想到血吻的嗜好,還有它睚眥必報的性情,血散人隻覺得一陣暈眩,強撐著站立的身體一軟,轟然倒地。
血吻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叫,聲音尖細得不堪入耳,便在這聲響中,赤兵鬼鏈失去與主子的聯係,全身光芒大弱,被血吻張開嘴巴,一口咬住。
咬實之後,血吻利齒中可怕的強酸,便盡數注入進去,再被那堪比任何神兵利器的利齒一絞,這件伴隨血散人數千年,縱橫通玄界罕遇敵手的絕代魔兵,就這麼一分兩段,其上禁錮的億萬怨靈,齊齊發出絕望與痛苦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