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下午兩點,他車到樓下接你,會給你打電話,你休息好了,直接下樓就成。”他抖了抖衣領,往牆上看一眼掛鍾,時間差不多了,“注意安全,到了跟我一聲。”
沒什麼黏糊糊的話,目光在她臉上定了片刻,打開了門,“走了,你把門反鎖上。”
下樓上了車,陸青崖摸煙,點燃深吸一口。
怕話重了,也怕話輕了。
八年來執行任務遇到過多少困難,命懸一線的時候都能氣定神閑,第一回覺得如此沒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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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來接的是個胖子,肚子把一件緊身黑撐得快裂開,脖子上掛條大金鏈,虎頭的花臂,伸出來頗有點兒嚇人。
胖子摘了墨鏡,向林媚自我介紹,“嫂子,我叫劉棟,老陸讓我來接你——行李箱就這一個?別別,我來,我來就行,我一個大老爺們兒在這兒,哪能讓嫂子你動手。”他把行李箱扔進後備箱,請林媚上車。
林媚有點兒局促地解釋,“……我不是陸青崖女朋友。”
劉棟愣了下,“以前老陸可從沒喊我幫過接待別的女人,我就以為……唐突了唐突了,不好意思啊。”
劉棟似乎是瞧出來林媚有點兒忌憚他這身打扮,邊開車邊解釋:“林姐你放心,老陸是正派人,我也是正派人,我跑貨運出租的,整這一身在外麵好嚇唬人,不信,你看我這文身,貼的,手一搓就掉……”著,他還真的搓了兩下,“看見了吧……”
林媚笑了。
劉棟車開得很穩,估計真是跑貨運的老司機,“雄化鎮很遠,從這兒過去得開兩時,林姐過去做什麼?”
“過去支教,我朋友跟NG合作了一個外語啟蒙的項目。”
“銅湖市不富,雄化鎮更窮,”劉棟歎口氣,“七年前,我們還去雄化鎮救過災。”
“救災?”
劉棟笑,“我跟老陸是戰友,我手受過傷,沒治好,端不住槍了,就轉業了。那時候我倆都還是新兵蛋子,老陸就表現出過硬的素質,髒活累活搶著上,跟不要命一樣。”劉棟似有些唏噓,“像老陸這樣沒背景的,能混到現在這程度,不容易,都是真刀實槍闖過來的。”
“他家庭條件挺好的……”
劉棟愣了一下,“啥?”
林媚笑了笑,“他以前,住帶遊泳池的大別墅,家裏真皮沙發羅馬柱,水晶燈都是從意大利進口的。”
劉棟樂了,“真不知道……這麼些年就沒聽他過,我們都以為他出身不好,所以隻能來當兵拚前程。”
車已經離開了市區,窗外是綿延無際的莊稼,遠處翠峰如簇。
林媚手肘撐在車上,帶點兒草腥味的風撲在臉上,她沒話,想到當年那個桀驁不馴的少年。
他骨子有一種驕傲,頂立地,人倒下了,脊梁也是直的。
所以放著萬貫家財不要,跑來部隊出生入死。
“混不出頭的,很多都轉業了,當兵的苦不,錢還不多,”劉棟感歎,“別人介紹對象,姑娘一聽是當兵的,見都不見,吃不了當軍嫂這個苦……部隊一年給多少烈士追封功勳,可人都死了,榮譽還有什麼用……”
林媚看他,“要是手沒受傷,那你還願意繼續在部隊待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