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逸陽嚷道:“陸隊,這就是瞧不起人了!我要拿了第一怎麼?再請大夥兒吃飯,不過分吧?”
陸青崖:“你拿得了,我就請得起。”
氣氛一下就熱了,有個新兵舉著手機喊道:“陸隊!我錄視頻了!可不準耍賴!”
一堆人起哄,就數沈銳最沉穩,對林媚笑:“林姐,別介意,在隊裏大家都是這麼相處的。”
林媚笑一笑,搖頭,不由自主把目光向陸青崖投去。
以前他就這樣,一呼百應,大家都服他。
中隊平常訓練苦任務多,如果不是這回給商洽會支援安保,少有機會能像現在這樣放鬆,是以這會兒有菜有酒,大夥兒也就敞開了吃喝。
林媚別扭歸別扭,但有個無話不的關逸陽,有個滴水不漏的沈銳,這頓飯還是分外和諧。
酒過三巡,陸青崖來了個電話,支隊副參謀長打來的。他放了碗筷,捏著手機去包廂外麵接。
陸青崖一走,大家立即統一將目標調轉到林媚身上。
林媚很難自己不對陸青崖這八年來的經曆感到好奇,剛把這疑問拋出來,大家紛紛替她補完了:
“陸隊一年團二年黨,之後進武警指揮學校……現在是武警上尉……”
“十三次受表彰,三次三等功,一次二等功,集體三等功就更多了……”
“大前年吧,抓一個有槍支在手的通緝犯,在山裏陸隊挨了一槍,拖著一條胳膊,血流了一路,就這樣,陸隊硬生生把通緝犯給逮回來了……”
“還有一次,去隔壁縣裏執行任務,有個歹徒很狡猾,躲門後朝陸隊眼睛裏噴辣椒水,但還是被陸隊給揪住了。歹徒喪心病狂,匕首隻往陸隊身上招呼,捅了六七個窟窿……陸隊看不見,硬是沒鬆手,直到支援趕來,把歹徒製服了……”
林媚手心裏一把冷汗。
也總算明白了,下午那會兒,他跟反恐中隊隊長高峻道別時為什麼那樣淡定,一個問“有什麼話嗎”,一個答“是處青山可埋骨”,那語氣跟討論中午吃肉還是吃魚,沒多大區別。
那種不知道下一秒是生是死,命懸一線的場合,他們經曆得太多太多了。
她記憶中陸青崖,還是個裘馬輕狂的頑主,領著一幫兄弟,不知高地厚地瞎胡鬧,振臂一呼的時候,世界都要為他們讓路。
而此刻戰友口中的陸青崖,那股子裘馬輕狂的精神沒變,這一次卻是負重而行,保境安民,生死榮譽置之度外。
心裏驟然燒起了一團火,卻不清楚究竟是怎樣的滋味。
八年前她撂下的那句話,忽然像一記耳光朝她抽過來。
中隊裏,像陸青崖這樣拚命的不止他一個,大家夥都習慣了,召之即來,來之即戰,戰之即勝,所以這些事兒,是拿榮譽來講的,話裏話外透著的是驕傲自豪,絕不會有一絲一毫往“慘”裏去渲染。
結果等他們把陸青崖的功績爭搶著了一遍,抬頭一看,卻見林媚眼眶紅了。
看見的都愣了一下。
這下虞川更肯定了,這倆不但是舊情人,恐怕還餘情未了。
虞川適時地把話鋒一轉:“……所以,陸隊爭著建功立業,這麼多年,一直沒談女朋友。都二十七歲了,還是光棍一條。”
有人附和:“對對!陸隊這條件不差的,別的不,這張臉沒得挑!總隊拍征兵廣告,還點名要他去呢!上麵領導家屬給陸隊介紹對象,陸隊都,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大家正賣力“推銷”他們的中隊長,林媚的手機響了。
是個視頻電話,她準備掛斷,卻不心按到了接聽,畫麵一晃,一道脆生生的聲音喊出來。
外麵,陸青崖接完了電話,正要回去,門開了,隊裏的姚旭躥出來。
姚旭站定,“陸隊!我去上個廁所……”
陸青崖點頭。
姚旭又:“哦,他們在跟林姐兒子聊呢,陸隊你也去打聲招呼?”
陸青崖一頓,“誰兒子?”
姚旭愣了一下。
姚旭是隊裏最的,人有點傻乎乎,完全沒開竅,對飯桌上陸青崖和林媚的風起雲湧渾然不覺,從頭到尾隻顧著埋頭吃喝。
所以,這時候他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輕飄飄的一句話,殺傷程度不亞於拋下了一顆原子彈。
“……林姐啊,她兒子……”姚旭撓撓頭,“視頻裏挺可愛的,關排長跟他聊了好一會兒了。陸隊你趕緊進去吧,不然一會兒視頻就要掛了……”
陸青崖從他身旁繞過,快得像一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