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棠鼻子上還包著紗布,周險動作沒注意,撞了一下,疼得她立即低叫了一聲。周險嚇得急忙退開,“怎麼了?”
許棠伸手按著鼻子上的紗布,淚眼汪汪的看著他:“你動作輕點,怎麼跟禽獸一樣。”
周險本對許棠安全回來這事兒尚沒有實感,方才低頭吻她時仍覺是在夢中。現在許棠活蹦亂跳地同他抬杠了,他才覺得,哦,這人真是許棠,明明才分隔了幾天,卻仿佛已曆經鬥轉星移的許棠。
許棠本已準備好了應對周險接下來的“調戲”,誰知他卻深望著自己默然不語。
她心裏惴惴,伸手推了一下,“怎,怎麼了?”
“許海棠。”
周險語氣十分嚴肅,頭一回這樣的嚴肅。
許棠更怕了,心裏亂成一鍋粥,“怎麼了,是不是……許楊出什麼事了,還是方舉?”
周險從兜裏掏出一支煙點燃了,繚繞而起的淡藍色煙霧裏,他摩挲著將許棠的手攥住。他手掌很粗,掌心一層厚繭,早年當打手,之後自己創業,從來沒過過錦衣玉食的生活。
“許海棠,我問你一句話。”
許棠看著他。
“我打算開年就結婚。”
許棠愣住了,“跟,跟誰?”
周險瞪她一眼,似想拍她一掌,但看她如今掛彩負傷的模樣,不好意思再加重她的傷勢,“被踢傻了?還能跟誰?”周險將煙將煙夾在指間,看住她,目光深而熱切,仿佛如他這人一樣,一直而來,靈魂如火一般鼓噪,從未停息,“許海棠,你願不願意嫁我?”
……而她早下定了決心當一隻蠢飛蛾。
許棠喉嚨裏頓時梗了一塊,想起來當日周險說的,“我們之間一直沒有別人,隻有彼此。”
她伸手按住自己的腹部,說,“周險,我得先跟你說件事。”
還沒開口,“咚咚咚”的敲門聲驟然響起。
周險掐了煙,起身將門打開,許楊和方舉一齊湧進來。方舉中氣十足地喊了聲:“嫂子!”
許棠忽想起來唐虹的事,立即詢問。
方舉笑出兩排牙齒,“沒事,就受了點皮肉傷,驍哥在陪著她呢。”
許棠疑心自己聽岔了,“……誰?”
“驍哥啊。”
許棠立時想起唐虹同她講的那段往事,倒吸一口涼氣,“……這世界可真小。”
又問起鄭叔的情況。
方舉比了個動作,“即便他有通天的本事,現在也別想逃。”
許棠鬆了口氣,心裏感慨頓生,卻是說不出話來。
方舉看著她,頓了頓,“嫂子,我幫你問過了,你……你父親……其實他也不記得具體是哪個人,隻吩咐手下將撞破秘密的人做掉。他這輩子對付的人太多,根本……”
方舉說不下去了。
沉默了一會兒,許楊開口,“姐,險哥,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回鎮上?”
大家這才想起來明天就是除夕。
最後決定歇一晚早上出發,許棠晚上給家裏打了個電話,許母喜出望外,“還以為你今年回不來了。”
“嗯,培訓提前結束了。”
“那許楊呢?”
“正巧,許楊也已經到鎮上了,我們打算明早一起回來。”
許母也不多問了,隻說:“回來就好。”
第二天出發的時候,方舉也打算跟著上車,周險卻將他一攔,看了看對麵,“別跟著我們了,回去過年吧。”
方舉動作一頓,半晌笑起來,“有這麼樣的嗎,這剛取到經,就要分行李各奔前程。”
說著,目光卻是越過淡白色的薄霧,看向遠處。
周險將駕駛座門“啪”一樣關上,衝著方舉擺了擺手,“走了。”
方舉點頭,“新年快樂。”
——
渡河鎮也下過雪,剛晴了一天,地上鋪著爆竹炸過的紙屑,空氣裏不時響起一連串爆炸的聲響,年味兒很濃。
許棠和許楊在車上對好供詞,好將許棠鼻上的傷糊弄過去。
不知不覺便過了橋,開進巷子口。
周險在這裏踩了刹車,“就停這兒吧,免得進去被人看見了。”
許棠一愣,側頭看他,“你……你不跟我們去?”
周險笑了一聲,“我用什麼身份去?”
“可你……”
周險卻一擺手,“趕緊下車吧,我還要去趟藥房。”
許棠和許楊下了車,周險將車子退出去一截,轉了個彎,碾著積雪駛遠了。
許棠久久沒有收回目光。
許楊將她手臂輕輕一拉,“還沒過媽那一關呢,貿然帶回去,恐怕要氣得她年都過不好。再說,被別人看見了,也要說你跟險哥的閑話。”
許棠蹙了蹙眉,沒說話,低著頭順從地跟著許楊朝巷內走去。
她不怕別人閑話,隻怕許母不高興,更怕周險遭遇難堪。
可既已走到這一步,這一天便是遲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