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楊伸手將她拉進門裏,廁所門前亮了盞昏黃小燈,照得他臉上表情一片昏惑。許棠剛剛落定的心便又高懸起來,支吾說道:“許楊……”
許楊擰眉看她:“姐,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周險。”
他這回沒喊“險哥”,仍帶著稚嫩的臉上顯出幾分與年齡不符的嚴肅,許棠抬頭看他,第一次發現這個小了自己四歲的弟弟竟如此之高,讓她不由感覺到些許壓迫。
“周險人不壞……”許棠最終開口,辯駁卻殊為蒼白。
“這一點我知道,可他不適合當你男朋友。”
許棠低頭,腳尖輕輕踢著麵前的水泥地,“我也沒想當他女朋友。”
“那你離他遠點。”
“……他救了禾花。”
“總有別的辦法感謝他,你離他遠點。”
許棠不說話了。
昏黃燈光下她低垂著頭,耷拉著肩膀,一直鬥誌昂揚的身影顯出幾分讓人不忍的脆弱。
許楊不由伸出手去,想要按上她的肩膀。許棠卻微微往旁一側,避開了。她抬頭看著許楊,清亮的眸子裏一股一往無前的倔強,“許楊,有時候你明知道火很危險,但因為它明亮溫暖,你還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咬了咬唇,“在燒到手指之前,我……我還想再試一試。”
“你會把自己搭進去。”
“那你幫我揍他行不行?”許棠笑了笑。
許楊緊抿著唇不說話。
“又或者,其實過不了多久我就對他沒興趣了,等我去了市裏……”
許楊沉默良久,“你自己注意分寸。”
許棠正要再說話,忽聽見外麵一陣引擎的轟鳴,震得房子都仿佛抖了一抖,她立即將門打開——場地前麵路上停了一圈的摩托車,刺目的頭燈亂閃,照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蔣禾花嚇得已不自覺靠到了方舉身側,周險從大石上站了起來,站直了身體與車隊對峙。
許棠顧不得許多,飛快跑向周險,剛跑出去幾步,周險扭頭喝道:“滾回去!”
許棠不由頓下腳步,看著周險朝方舉一招手,兩人飛快奔向停靠的摩托車,翻身上車,兩腳支地,一擰油門,車子一個擺尾,朝著包圍圈的側翼飛速駛去。
其他摩托車立時朝著兩人圍過去,許棠心驚肉跳,隻看著周險和方舉在不斷圍攏的摩托車裏穿梭,輪胎在地上擦出一陣陣刺耳的聲響,夜空裏燈光亂閃,仿佛一柄柄利劍刺破天幕。
眼看著所有摩托車都漸漸離開視野範圍,朝著鹿山縣方向去了,耳畔猶自留有震天的轟鳴。嚇得腿軟的蔣禾花回過神來,立即朝門裏衝。許棠一把將她拉住,“不能打電話!”
蔣禾花瞪大了眼睛看著許棠,“許棠姐,你是不是想包庇周險?你是不是真的像紅毛說的喜歡他?”
“這跟喜不喜歡沒關係!”
蔣禾花扭著身體掙紮,意圖擺脫許棠的桎梏,許棠加了幾分力道,將她抓得更緊。蔣禾花一時臉漲得通紅,眼看掙脫不過,忽迅速退後一口咬上許棠的手臂。
許棠呼痛,疼得眼前一黑,卻仍是死抓著未曾放開。
蔣禾花驚訝,漸漸鬆了口,抬頭望著許棠。
許棠疼得額上冒冷汗,望著手臂上一圈血糊糊的牙印,咬牙說道:“禾花,算我求你,別打這個電話。”
“你打算怎麼辦?”許楊忽然插話。
許棠不由鬆開蔣禾花,張了張口,“我……”
“你能不能找到什麼人幫忙?”
經許楊一提醒,許棠立時想起一個人來,“回渡河鎮!”
許棠千請萬求,總算讓蔣舅舅同意借出電動車的鑰匙。
蜿蜒山路在夜色中漫無盡頭,渡河鎮燈火可望而不可即。許棠緊握雙手暗暗祈禱,心髒仿佛被置於滾燙的油鍋之上,焦灼煎熬。
渡河橋總算出現在視野之中,許棠指揮著許楊拐了幾個彎,到了上回與方舉接頭的藥房。
掌櫃的仍是上回那人,看見許棠吃了一驚。許棠也不廢話,簡明扼要說完情況,請求藥房老板立即想辦法。
藥房老板不敢怠慢,囑咐許棠幫忙關店打烊,自己則拐入裏間開始打電話。
很快老板從裏間出來,“方子已經給驍哥打電話了,人已經派過去了,你們別擔心。”
許棠長舒一口氣,懸在嗓子口的心髒總算落了一半。心道自己一急起來就失了分寸,方舉和周險都有手機,如果情勢不對,必會主動求援,哪裏還輪得到她來通風報信。老板給兩人各倒了杯涼茶,許棠也不客氣,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幹,這才發覺自己雙手正抖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