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返1902的途中,禿頭接到一名馬仔電話,他說澳門新馬路的條子臨檢,為副總長的指令,暫時非常混亂,告訴我和張世豪遲些。
賭場晝夜不息,威尼斯人和葡京如火如荼,偏1902不安生,顯而易見,是副總長公報私仇,衝張世豪折騰的。
氣氛劍拔弩張,撒野的一套吃不香,澳門東北局勢大相徑庭,東北官不惹黑,澳門警匪共生,警淩駕匪之上,前腳捅了鄭總長的簍子,不能事做太絕。
仔細想想,兵行險招,每一步棋都打著擦邊球,差半步全軍覆沒,倘若沒借麻六降服鄭總長,警署的二把手鬧一出,1902又懸了。
我盯著交錯而過的夜景,“老鄭和張世豪在哪談。”
禿頭左轉方向盤,“花地瑪堂區的百鶴樓。”
百鶴樓是澳門高官政客、正經富商的大本營,談項目行賄,尋歡作樂的聖地,女人多的場子雖然玩得舒服,風險也大,而且黑道大盛,各自為王,是有衝突的,層層相護屏障的百鶴樓,在官場的物欲橫流中應運而生。
鄭總長邀約張世豪至此,我不驚訝,令我錯愕的是,空場停泊了一輛軍車。
車牌是澳門本土,問題是百鶴樓招待的仕途大佬協商私務居多,堂而皇之搞軍車,豈非是掛羊頭賣狗肉,大張旗鼓吆喝以權謀私嗎。
故而我猜測,吉普的主人不是澳門軍官,不忌憚所謂的風言風語,說白了,沒權力管製,背景是來自內地的人物。
唯獨參謀長關彥庭。
入鄉隨俗,在百鶴樓埋雷線、挖消息,是他的行徑。
按照車的方位排序,關彥庭在張世豪之後,間隔不低半小時,倆人都不清楚對方的存在。
我推門下車,直奔大理石台階,禿頭支著旋轉門問,“單獨一間?”
我摘掉墨鏡,塞進坤包,“張世豪的隔壁。”
禿頭說明白。
我沒讓他全程侍奉,關彥庭到底和誰交涉,什麼內幕,我想自己探聽,少一人知曉,少一份泄露的隱患,我納悶兒祖宗怎掌控張世豪的行蹤,恰到好處的堵在了港澳碼頭。我佩戴的關乎祖宗的東西,所剩無幾,唯耳環玄機在大B哥馬子的身上,祖宗收不到隻言片語。1902的叛徒偷偷放風嗎?禿頭近十年忠誠苦幹,張世豪的產業若無他力保,1902葡京早就吞並了,但我的疑竇,祖宗能策反祁東,為何不能策反別人。
我頭昏腦脹,曾覺得權貴體麵,隻手遮天過著叱吒風雲的人生,當深陷漩渦,被無數股力量糾纏絞殺,方知懸崖峭壁的艱險。
禿頭聽我的話回車裏等,我獨自進入百鶴樓,達官顯貴翻雲覆雨的巢穴,侍者秉持非禮勿言的原則,機靈本分,迎我選包眼皮兒都不掀,不似一般場所,恨不得眼珠子粘在客戶的裝扮,三進三出剜底細,咂摸三六九等的地位,服務生規規矩矩的彎著腰,拿鑰匙擰鎖,“勞恩小姐飲茶飲酒?”
“一壺特色茶。糕點由你置辦。”
我抽了兩張澳幣,“辛苦。”
他鞠躬,“您稍等。”
侍者退下後,我坐在臨窗的紅木椅,揭開托盤擱置的陶瓷茶盞,碧水清波,花紋格外的漂亮,我饒有興味觀賞著,看厭了才朝窗外喚了聲,“阿波。”
低敞的玻璃人影一晃,耳畔悶響平穩落地,戴鴨舌帽的男人低垂額角,“嫂子,百樂門內部沒消息。不過如您所料,麻六認定是您買通孟含春,裏應外合算計他,您抵達百鶴樓一路段,他的人一直跟著。另外,在後座窗框搜到了這玩意,我閉了開關。”
我接過打量,是一枚擴音藍牙,卡在我車上的是麥,留他那兒的十有八九是配套的無線耳機,至於麻六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在短時間內安裝,我不感興趣,目的昭然若揭。
幸好我防備心重,拉了玻璃。
我拇指和食指銜接處一鬆,扔向洗滌碗底的清水,眼睜睜望著擴音麥淹沒,“他算什麼東西,我千方百計部署圍困,他還不夠資格招架我的綢繆,老東西自以為精明,想撂地砸坑抓我的馬腳,看我是否與他的台柱子一丘之貉,他還嫩了點。等麻六關押孟含春,你找一名侍者吩咐他放一把火,燒了麻六的辦公室,百樂門的東南西三扇後門安排我們的人,大火糞起,立刻解救孟含春。”
阿波猶豫不決,“救了怎樣安置。百樂門的花魁,消失怕是滿城風雨,豪哥沒吐口救她。”
“麻六失了靠山,自顧不暇,他沒耐性追捕孟含春,他隻想報仇泄憤,和鄭總長恢複關係,男人閑了,女人是樂子,男人完蛋了,女人算個屁。花魁出走,利益條款沒談攏,澳門的高端場子,跳槽不是稀鬆平常嗎?替麻六找由頭,大肆散播,他沒轍。”
阿波頷首,他縱身一躍,攀著二樓窗台的凹槽處,隱沒在喧囂的夜色。
侍者端上一壺甜茶,我嚐了滋味,不合口,甜得發膩,我用叉子插住一塊略清淡的糕點,“百鶴樓的過道沒有攝像嗎?我丟了一條絲巾,琥珀色豹紋的。”
“沒有攝像,客人身份的緣故,都注重隱私,隨從都極少攜帶,聯絡了哪些朋友,是不許外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