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我們放過彼此吧(3 / 3)

車停泊在勝義一堵柵欄之隔碩大的樹冠投射的陰影中,濃重的夜色蜿蜒詭異,漆黑的車身與黯淡融為一體,難以察覺。

我摘掉墨鏡,搖下半截車窗,眼眸一閃而過的精光,仿佛一隻蟄伏的獵豹,我懶得廢口舌,言簡意賅質問,“情況。”

禿頭拿著望遠鏡,窺伺幫會裏的一舉一動,“六成跟隨豪哥在十四K的地盤鬥法,三成在自家場子,過江龍挺上道兒的,他擔憂城門失守,十四K派人鏟除他的生意,場子防得很縝密。”

我冷笑,“所以這裏不足一百人。”

禿頭調整著焦距,“八九十吧。西北兩間炮塔,二十四小時警衛放哨。過江龍的軍火非常先進,百樂門麻六一直打他主意,想買一批槍械和彈藥充庫,他不賣,聽說他德國有警局的貨源。”

“以卵擊石的哲理,懂嗎?”

禿頭滿目迷茫,我摩挲著溫潤剔透的玉鐲,“他的軍火,根基,實力,人脈,皆在張世豪之上,澳門欺生,外省的不吃香,何況還是落荒而逃的敗寇。我們是卵蛋,過江龍是石子。”

他搓著冒汗的掌紋,“嫂子,卵磕不破石。”

“磕破與否,箭在弦上,拚了才有轉機。勝義幫千載難逢空曠虛弱,百十人的餅啃不進肚,澳門大局波詭雲譎四麵楚歌,前有豺狼,後有條子追剿,你們還他媽混個屁。”

禿頭被我鼓舞了士氣,他大喝一聲幹!

埋伏在電線杆和老房子周邊的五十名馬仔,齊刷刷圍攏了勝義幫,此起彼伏的扳機扣動劃破靜謐長空,突如其來的灼烈槍聲,震得窗戶霎那燈火通明,勝義餘黨抄家夥四處奔躥,為首的大馬仔持狙擊槍衝鋒,瞄準街口嘶吼高喊,“有敵情!”

“騷哥,哪派的?”

大馬仔啐了口痰,“龜孫!十四K…”

他後半句沒說完,視線落在鳴笛的奔馳,臉色大變,“操他媽的,張世豪反水了!”

烏泱泱的人海聚攏在大院,刀槍棍棒的武器晃得鐵門快散架,禿頭指揮兄弟們朝裏闖,壓迫性的大勢所趨,逼得勝義馬仔節節敗退。

毫無征兆一場滅頂之災,電光火石磅礴而殘暴,金屬武器的尖銳摩擦不絕於耳,我冷眼旁觀這一幕,有條不紊將作戰計劃傳達禿頭,由他通過對講機排兵布陣,一方驍勇善戰,一方空有力量,沒有核心人物領軍,猶如散沙般一通亂打,反而顧此失彼,不堪一擊。

澳門四大幫派平分春色,風平浪靜幾十年,如今驚雷乍起,是時候終結了。

我咳嗽了聲,禿頭從駕駛位迅速跳出,拉開車門畢恭畢敬迎我下車,我戴上寬簷禮帽,壓低邊緣遮額頭,迎著紛飛的燒焦炮火闊步走向數十米之外的三重門。

局勢一片混亂,勝義的馬仔不愧硬漢,寧死不降,幾乎是殊死搏鬥,捍衛過江龍的巢穴。

失了根據地,勝義便潰散了,雞飛蛋打的粥,如何水米複原呢。

我等不及欣賞完好戲,爭分奪秒方是要務,這麼大動靜吸引了條子圍剿,不是白白浪費心血替他人做嫁衣嗎。

我一把奪過禿頭的槍,大踏步直奔頂層的崗哨,趁著過江龍的警衛和我這方爪牙纏鬥無暇抵擋我時,舉臂幹脆偷襲了他一槍,槍柄撞擊在警衛脖頸凸起的筋脈,他一激靈,整個軀體轟然倒塌,濺起腳底翻騰的灰塵。

我負手而立,居高臨下俯視波瀾壯闊的廝殺,硝煙狼藉,江山如此多嬌,何止生來愛慕功名利祿的男子,我是女人,也同樣為它的榮耀錦繡折腰。

我發射了三連槍,荒僻的郊外炸得烏雲滾滾,怒海驚濤。

廝打的馬仔第一聲槍響無動於衷,第二聲本能的少了銳氣,第三聲,便看向佇立城樓之上的我。

我拿槍洞掃著牆壁倒映的一副副斑駁錯落的影,“勝義五百人馬,受困1902賭街,不降,便亡!我的人傳來消息,他們盡數歸張三爺麾下,投誠倒戈了!跟著豪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過江龍給你們掙得的光彩,豪哥一分不缺加倍賞你們!過江龍沒能耐起死回生,你們的窩踩在豪哥的腳下。死守勝義幫,把愚鈍當忠貞的蠢貨,繼續做無謂掙紮,死路一條!”

我指著遍布兩撥人馬的灰色樓宇,“連帶著老巢,一起夷作廢墟,有一個算一個!”

我利落揚飛風衣,內口袋捆綁的炸藥,在炮樓塔溢滿的白光中,在屋簷懸吊的燈籠下熠熠生輝,“你們的命硬,還是我的炸彈硬。”

密密麻麻的人影驟然熄滅躁動,仰麵張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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