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我要不起(2 / 3)

我呆愣凝望他,他笑著蓋住我眼皮,我頓時沉入無邊無際的漆黑,“兩年前,巷子那晚更早一些時候,我在金花見過你。”

他的聲調低啞冗長,他的心跳鏗鏘,“你和一群女人,站在回廊的盡頭嬉笑,她們抽煙,你不抽,我記得煙霧很濃,我看不清你的樣子,你不說話,不露聲響,我帶著馬仔從二樓下來,晃了一眼窗台,你正好背過身。”

我叼著他的領結,拚命壓製哭聲,金花賭場,那是張世豪的產業,可笑我後知後覺,走馬關燈的幾個月,我和他素未謀麵,注定的劫難,依然逃不過。

我的抽搐和啜泣融化在他滾燙敞開的胸膛,他說,“我不留活口,能說話的舌頭,十之八九生禍端。那晚偏偏認出了你,我忽然發覺,我也會下不了手。在我腦海徘徊過的女人,是沈良州的情婦,我欣喜,更猶豫,我在利用後是毀掉她,還是占據她,我破了一道缺口,意味著它會越來越大,我早預料我有控製不住的一天。阿炳一再要了結,是我剜不掉這塊肉。小五,我的三十五年,遇見你白活了。”

張世豪掌心脫離我的眼瞼,我歇斯底裏撲進他懷中,像荒漠無垠的戈壁灘,揪住一汪沸騰水的泉眼,我渴急了,我一邊瘋狂的吞噬著,一邊恐懼它頃刻間消失,我做了那麼多的白日夢,我隻任性一次,我想有一場夢,關於他的,要麼成真,要麼不醒。

我摟著他脖頸,崩潰抽泣著,“我錯了,我不該貪心,我都不要了,不要珠寶,不要名分,我什麼也不要,你別趕我走。”

我從沒像這一刻,明白我有多麼無可救藥愛著他,他販毒,他本也是毒。

他的毒性,緩慢而無味,我甚至不清楚,他怎樣麻痹了我的理智,我的情意,把我的人生推向完全逆行的軌跡,我瞧不上的平庸,落魄,我厭棄的顛沛,不寧,我統統接受了。

人間有八苦,是佛說。

癡男怨女說四悲,猜不透,舍不得,輸不起,放不下。

我見識遍了背叛祖宗的女人下場,竟犯了天大的糊塗。

我不知該痛恨誰,為什麼變成這副麵目,叱吒東北的張世豪,被逼得這般慘烈。

我哭乏了,窩在他懷裏昏昏沉沉的睡著,十裏地外的市鍾敲擊了三聲,我驟然一個激靈,刹那蘇醒,左右掃了一圈,張世豪不在床上,窸窸窣窣的動靜從門縫外傳來,有嗆鼻的煙味,有搖曳的光影。

我摸索著爬下床,赤腳走到門檻兒處,禿頭捏著一支纖細的木棍,木棍係著草繩,繩子捆綁住一張字條,他遞給默不作聲吸煙的張世豪,“關彥庭的警衛員,交您的一封信。”

張世豪沒接,鼻孔噴出一縷青霧,禿頭打開飛速瀏覽,“他說第二撥公安人馬即將啟程,要一線生機,隻有他能給。”

禿頭滿臉凝重,“嫂子在,到底是福是禍。百樂門和亨京賭場賺了兩筆錢,嫂子出馬辦妥的,她是真有能耐,假如沒她,軍隊圍堵酒店那天,咱就栽了。可參謀長的夫人,東北能罷休嗎?”

張世豪扔掉煙蒂,抬腳掌攆滅,“阿炳的消息。”

“不了解是否那邊反水了,炳哥毫無音信。”

我這才意識到,賭場一別,阿炳恍若蒸發了。

他偷渡澳門,是我千方百計搞來的證件,他實在無處可去,澳門明擺著四張餅,還有哪張餅麻煩他親自啃。

“關彥庭很精,我們安插在五十名特戰兵中的臥底,不一定安全。一旦臥底反水,阿炳撂在關彥庭手裏了。”

禿頭大驚失色,“這麼久了,也沒風兒,難道炳哥露餡兒折了?”他罵罵咧咧砸牆,“關彥庭真他媽絕。這狗娘養的,他長了幾個心眼?就幹不贏他了?”

張世豪揉捏著鼻梁,“他們住在駐澳軍部嗎。”

“關彥庭接連和駐澳首領商談,想把嫂子平安撤離,也分不清是演戲還是動真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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