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著門閂的手驀地收緊,祖宗帶隊清剿自己的場子,挖坑撂文嫻?

這場始料未及的變故,令我惶惶詫異。

合著雜貨行的目標,並非搞垮張世豪在吉林的買賣和渠道,而是利用文家當墊腳石,祖宗玩了一出隔空打鳥,迷惑仕途勁敵,也安撫文家忠誠耿耿賣命替罪,再一出草船借箭,將火勢燒向嶽丈家,他金蟬脫殼,拿回官職,把他涉黑的流言屎盆扣在不賢之妻頭頂。

我頭皮一陣陣發麻發冷,阿炳彙報局勢的工夫,張世豪越過他肩膀,飲茶的空當無意識瞥見我,我握拳極力緩和著祖宗給我的巨大衝擊,不躲不閃說,“張老板,我可沒偷聽,隻是問你要一樣失物。”

阿炳瞬間轉身,他候到一旁牆根,垂頭不語。

我慢悠悠溜達進去,笑得奸詐狡黠,“我在巷子撿了一隻鱉,才養了幾日,這不認主的畜生爬出玻璃缸,無影無蹤了。”

淡藍色煙霧籠罩著張世豪輪廓分明的清俊麵龐,他舌尖抵出一枚濡濕的煙絲,似笑非笑重複了遍,“鱉。”

“是呢。”我五官誇張得皺皺巴巴,兩手比劃,“好大一隻綠毛龜,說人話,辦混賬事,麻煩張老板幫我逮住它,拔毛燉湯。敲碎他的王八蓋子,看它怎麼拔野貓的牙齒。”

張世豪靠著真皮老板椅,他何其聰明,一下子嗅到我指桑罵槐,報複他昨晚拿我當貓。

“我怎不知程小姐養了鱉。”

我撫弄著耳環,腔調陰陽怪氣,“我也不知張老板養了貓呀。難不成,你今兒穿了什麼款式的內褲,也和我一五一十的坦誠嗎?”

他喉結吞咽唾沫,上下滾了兩下,“程小姐好個性,極少有人養鱉。”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我認識張老板,也有此頓悟。”

我扭頭朝屋外招呼保姆,臉蛋兒雖笑眯眯的,骨子裏陰鷙得很,保姆拎著拖把堵在門口,問我何事。

我說得逼真極了,把保姆攪糊塗了,“我丟了一隻老王八,三十多歲,綠油油的,時不時愛放屁,替我找找,抓住了這孫子,我有重賞。”

張世豪輕聲悶笑,他長臂一探,懸浮在煙灰缸上方,撣了撣煙灰兒,嗓音有些熏啞,“程小姐說得詳細些,尋得更快。”他耍流氓耍得徹底,“鱉精多不多。”

我嘴邊得意的笑容一僵,表情霎時沉了幾分。

他舔過門牙和下唇,“敢給我戴綠帽子的,除了程小姐,再無第二人。”

土匪千挑萬選伺候起居的傭人,抓尖兒賣乖審時度勢一頂一的好手,她見狀措辭勉強又官方,“程小姐,張老板淩晨安撫馮小姐入睡後,就宿在自己書房了,他生意多,怎會有閑情逸致,陪伴馮小姐呢。您可錯怪他了。”

“是嗎?”我挑眉半真半假,“肥肉不吃,齋戒向佛,張老板要是這般清湯寡水的男人,我受你糾纏,算是三生有幸了?”

張世豪翹著二郎腿,揚了揚下巴,阿炳和保姆心領神會退出書房,他嘬著煙頭大言不慚說,“程小姐現在明白自己榮幸,為時不晚。”

門鎖吧嗒一聲,扣死了。

我收斂了笑意,傾壓上半身,匍匐在他咫尺之遙的地方,“彥庭委托我轉達,九龍三家賭場,新界一家歌舞廳,白粉供貨源,張老板一人獨占,這誠意夠嗎?”

張世豪目光掃過我暴露的胸脯,兩團雪白的肉隨著呼吸一顫一顫,形容不出的春光明媚。

“誠意尚可,看他交換什麼。”

我大驚失色,“你要反悔?”

脫離關彥庭,我能拿到的第一手資料微乎其微,我每在張世豪身邊耗一天,他死期便臨近一天。自負如他,壓根瞧不出祖宗也在暗中收網,等待蠶食網裏的鷸蚌。

我曾想,保他一命,保祖宗官職,如今,是我錯了。

張世豪或許才是三國之戰裏,明麵的強盛,真正的弱勢。

他撚滅煙蒂,右臂繞過桌角將我一把扯進他懷裏,我被迫坐在他腿間,和他麵對麵的僵持。

他冷颼颼挨著我耳朵,刀刃般鋒利的手指,在我臉龐流連,“彥庭。你喊他越來越順口。”

他挑起我下頷,“程小姐似乎從未喊過我。”

我死命地掙紮,和他較勁,我比他想象中倔強執拗,也不識好歹,他越是試圖逼我開口,我越是死不招降。

張世豪命令了我三次,我皆死咬牙關,他的耐性被我消耗殆盡,大拇指攤開掐著我兩腮,硬生生把我的臉按壓在他唇瓣。

他發了狂吮吸著我,滾燙的長舌蠻橫往我口腔裏鑽,掃得牙床和齒間都是他嘴裏濃稠而炙熱的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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