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不後悔(3 / 3)

張世豪逆光把玩托在手裏的扳指,“還記得你真正見我的第一麵嗎。”

他自顧自笑,似是覺得有趣,又似是無趣,“你怕水,但不怕我。不怕我的人很少,寥寥無幾。你那一刻無所畏懼天真孤勇的模樣,我永遠不會忘。”

我靜默立在相隔不遠的地方,他注視著我一潭死水的臉,語氣不帶一絲起伏說,“你始終想知道,我搶奪你的初衷,沈良州情婦的身份,占有多大比重,對嗎。”

我無波無瀾的麵孔,微微有了一絲顫栗。

“全部。”

我心髒驟沉,兩手不由自主握拳。

他俊美幽邃的眉眼幻化為點點星光,朦朧璀璨得一塌糊塗,“還想問什麼,我是否真心待過你。”

我心口驀地哽住一抔氣,水珠滑過張世豪的鼻梁,浸濕了他的唇,“你過來。”

我不想過去,可他的眼神,他的召喚,灌注了一種魔力,讓我無法抵抗。

我的腳趾挨上他皮膚的刹那,我眼前所有景物開始倒置,我聽到自己發出一聲本能的尖叫,很不真切,因為我的耳朵隨著不斷下沉的身子被池水徹底覆沒。

這個時節的水溫寒冷刺骨,包裹著我,無孔不入鑽進鼻子和口腔,一分鍾都沒撐住,我腦海便愈發模糊,像拿了一支針管,抽離我體內氧氣和血液,幹癟的我失重墜落,輕飄飄塌陷在翻滾的漩渦。

水麵一簇簇皎白的光柱越來越小,迷離而渺茫,從唇鼻內滲出的細小氣泡徐徐嫋嫋往上冒。

我忘記掙紮,更掙紮不了,凍僵的四肢麻木又生硬,一絲一毫的力量皆無,無數斑斕的氣泡消失在視線裏,最後一丁點光芒歸為寂然,我耳邊再搜尋不到任何聲音,隻有水,無邊無際奔騰的浪花,仿佛跌向一團鬆軟的海綿,悠長的鷗鳥與船鳴,深情款款回蕩在一座空蕩寂寥的島嶼,我抓不住,握不著,我想要它,不隻是我,世人想要的何其多,奈何這段距離太遙遠,隻得任由自己朝池底墮落。

我快要暈厥過去的前一秒,自始至終倚著岸邊紋絲不動的張世豪有了反應,他探出一條手臂,精準無誤伸向了我,將我從泳池裏撈了起來,強烈的求生欲作祟,我顧不得別的,用力摟住他脖子,攀爬蠕動著,我整個人伏在他肩膀,他攬住我的腰,除了單薄狹窄的內衣,我們幾乎嚴絲合縫重疊著彼此身軀,我半夢半醒,渾渾噩噩的抽搐著,當窗外的月亮悄然越過樹梢、樹冠,掛在夜色深重的天際,光線一點點黯淡,四周蔓延的水冷卻到不能再冷的時候,等候已久的陳莊十分不安的敲了敲門,“豪哥?”

張世豪仍舊緊擁我,拍打我的脊背順氣,直到我吐出嗆進肺管的水,他才低啞著嗓音說,“進來。”

陳莊捧著兩條淺灰色的浴巾擠進木門,滿地積水流淌而過,可見方才的戰況多麼激烈,她一聲不吭站在池邊,張世豪利落扯過浴巾,圍在我上身,纏得嚴嚴實實,不露半塊皮膚,然後挑起我下巴,眉目陰鷙看著我,“這是你的選擇。”

我牙齒難以自製打磕碰,鴉雀無聲的露台回響著我瑟瑟發抖的呼吸,我說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張老板在風月與權勢之中,不也選擇後者嗎。

他諷刺嗤笑,“將背叛說得如此動聽,隻有我的小五。”

我踉蹌爬上岸,幾番掙紮和折騰,濕透的裙衫軟趴趴貼在皮肉,如同一張薄紙,觸摸時都體會不到衣服的存在,我俯臥匍匐在冰冷的瓷磚,顫顫巍巍的將兩隻袖口和裙擺擰幹,陳莊很是慷慨大度,她表現出不計前嫌的姿態,攙扶了我一把,我懶得揭穿她虛偽的麵目,也無意義了,我甩開她還未跨出三步,身後突然傳來扣動扳機的聲響。

幹脆,迅猛,不加掩飾。

是勃朗寧。

張世豪與祖宗配備的私人槍械,都是德國銀白款的勃朗寧,短射程長達八十米,堪比狙擊槍,混黑道的防身用,我曾見過祖宗六十度角傾斜射擊的精彩場麵,坐在車廂後座,極速飛馳的輪胎幾乎漂移騰空,別說瞄準了,道旁的樓宇形狀都是混沌的,他腰部伏低,手腕探出車窗,三連發,第一發炸裂廣告牌,第二發震碎了對方的油箱,第三發穿透腦殼,百發百中。

我腳步猛地一滯。

陳莊與此同時也臉色大變,她瞳孔放大倉皇退後,掌心捂住的唇溢出發悶的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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