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對應的不是偉大,而是淪喪。

社會歌頌良善,也在打破底線包容泯滅。

張世豪,祖宗,東三省無數衣著華麗的他們,包括我,都走在這樣一條不堪的、不能結束的路途。

男人收了武器,彎腰攙扶我,我沒有接受,而是狠狠一推,自己扶持牆壁站起,我朝前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看向咫尺之遙帽簷擋住大半張臉的男人,“張世豪親口吩咐,還是由陳莊轉達。”

男人躊躇良久,“各自吩咐了一遍。”

“那你為什麼要自行暴露。”

男人說這是陳小姐的意思。

我如夢初醒,盡管這批貨歸我負責,陳莊也不悠閑,她是極其擅長利用外物攻心的女子,敗了的唯一途徑,是我叛變反水,張世豪會解決我,他留下一個裏通外國的叛徒在枕畔,豈非自掘墳墓,用一具屍骨,換一堆屍骨,買賣不虧,他或許會傷痛,或許會憐憫遺憾,但他眼中,這更是我自找的惡果。

至於成了,陳莊也必定千方百計擊垮我的防線,給我當頭一棒。

顯然,這個部署,是吹動漣漪的尖厲籌碼。

回別墅當晚我翻來覆去睡得不踏實,直至淩晨四點,才有了困意,昏昏沉沉的打盹兒,半夢半醒間,恍若是誰極輕的摸索到我床頭,撫了撫我額頭與眉心,炙熱的吻是夢幻的,虛實難辨,更像一滴夜露,悄無聲息墜下,幹涸了無痕。

一片窗紗蕩漾過我眉眼,我頭痛欲裂醒來,越過露台低垂的薄薄蕾絲,初日是香檳的顏色,曠遠旖旎,我靈魂出竅一般眨也不眨的盯著看了一會兒,起身喝光了櫃子上冷卻的水。

我站在梳妝鏡前描眉,祖宗愛極這兩道眉,纖細的柳葉,似遮未遮紅痣,笑時勾起,不笑時萬千柔情,我細細摩挲流連,往頭頂插了一枚珍珠簪子。

我腦海有一閃而過的念頭,很快,很淡,我透過玻璃鏡審視簪子,將珠寶匣內張世豪送我的玉扳指和項鏈攢在一方絲帕裏,係了死結,捅進抽屜最裏麵,然後拿手機發了條簡訊給米蘭,約她幫我找一家司法鑒定機構,我要驗藏紅花的成分。

我做完這一切,拉門下樓去客廳,不經意瞧見鞋架擺放的男式皮鞋,擱在非常醒目的位置,正是張世豪離開吉林穿的那一雙。

我愣了下,招呼廚房忙碌的保姆,問她幾時回來的。

保姆喜滋滋說一大早,天還沒亮呢,張老板到房間看您睡著,沒有驚醒您。

我扭頭瞥書房,木門虛掩,裏麵陽光大好,隱隱滲透出一些,“隻有他嗎。”

保姆像是沒聽見這句,她沒回答,又返回廚房,叮叮咣咣敲擊鍋碗的聲響傳來,刺耳又嘈雜。

我立在原地猶豫片刻,邁步直奔書房,兩名馬仔駐守在門口的吊蘭盆栽旁,我伸腳踢門,氣勢洶洶,把馬仔給唬住了,一時麵麵相覷,忘記了阻攔,我二話不說,迎著滿室光束踏進去,背對我彙報事務的陳莊瞬間閉口不言,她皺眉看著我,有些不解,也有些冷漠。

張世豪從文件內抬起頭,目光掠過我,並未追究我的魯莽和失禮,反而笑得縱容,“醒了。”

他的笑猶如巨大諷刺,點燃了我五髒六腑燃燒的怒火,烈焰澎湃,焚得寸草不生。

我撅屁股坐在沙發,單腿翹起,慵懶閑適搖晃著,開口極不符合我純情無害的容貌,反而透著一股陰森森的腔調,“怎麼,張老板和我裝傻呢。”

他撂下鋼筆,下頷微揚,示意陳莊出去,她當然不想走,這個節骨眼,誰都心知肚明,緊跟張世豪才是自保的王道,我不在,她指不定栽贓我什麼,她不在,我也不是善茬。

她步子邁得小而慢,頗有釘死在書房的架勢,我大度請她留步,“涉及陳小姐何去何從,怎能不當你麵呢,省得底下馬仔傳言我善妒,無容人之量,你得親耳聽他說才是呀。”

我對準塗抹了朱蔻的指甲蓋吹了口氣兒,我要逼張世豪上梁山,話扔出去了,奠基也鋪了,留陳莊在吉林,就是不給我麵子,讓我在他身邊無地自容,縱然她捏著顧潤良這張底牌,澳門的貨物也不是玩鬧的,顧省委有台麵不假,押寶他能送貨進香港,還是抬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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