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連拍手,止不住嘖嘴,“陳小姐耳聰目明,我見了誰,去了哪,你揣測也好,實打實看見也罷,外人說東三省沒有張世豪掌控不了的事,我看陳小姐才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後路籌劃得穩妥周全,在男人身邊失寵,你精心飼養的肱骨眼線,還能為你反目殺出一條血路呢。九姑娘當年不也是未雨綢繆嗎?陳小姐比她厲害多了。”

我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氣勢十足撂在桌上,反咬得快準狠,不給她反應二次還擊的餘地,“陳小姐別忘記,你的兩位前輩因為什麼被賣去窯子打進冷宮,都說一丘之貉,你飽受冷落窩火,因愛生恨,難免的嘛。我奉勸你,重蹈覆轍是愚人行徑,僥幸妄為最後將一無所得。”

我斜眼睥睨張世豪,他一言不發撈出浸泡的毛巾,擰得半幹折疊成四方塊,也不知他擦拭了多少遍,下頷處的胡茬與眼窩掛著清透的水珠,臉龐仿若籠罩一層虛無的霧氣。

我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犀利對壘,令陳莊臉色陡然變了,不錯,蔣璐和魯曼,是張世豪忌憚馬子最大的禍根,陳莊既然玩兒陰的,我何不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張世豪從未懷疑過她,而對於我,他自始至終有所防備,誰的更震撼,更致命,不言而喻。

她端著水盆立在那兒,頗有幾分勢單力薄的無助和委屈,“程小姐好一張伶牙俐齒。指鹿為馬,顛倒黑白。”

“女人的嫉妒心一向超出男人想象,親眼得見她們那般受寵風光,而你見不得光,分不到羹,這口氣如何咽下?憑陳小姐的能耐,爭寵豈非手到擒來?隱忍不過是權宜之計。隻待一朝登天,殺氣騰騰。瞧——”

我眉開眼笑擺弄著指甲,“這不狐狸尾巴夾不住了?趕都趕不走,莫非你要潛伏在張老板這裏,竊取情報嗎?”

在我強力潑髒下,陳莊維持的那絲矜持和忍讓也蕩然無存,“你少含血噴人。”

我一下子跳了起來,挽著張世豪手臂,“怎麼,欺負我無依無靠沒人疼,指著鼻子罵我嗎?張老板,你當初說過什麼?我如果預料到跟了你遭這份屈辱,我還不如紮進鬆花江一了百了…”

我話音未落,張世豪食指壓住我唇,沉了臉色,眉峰緊蹙,有些淩厲,“不許說晦氣話。”

我淚眼汪汪的巴望著他,千般柔腸,萬種風情,盡付一雙含羞帶怯楚楚可憐的眼眸裏,他瞧了我半晌,許是覺得有趣,又或是看出我不依不饒撒潑是在吃醋,他不惱不怒,反而低低笑了出來,“鬼精靈,想什麼當我不知道嗎?”

我抹了把眼淚,哽咽著嗓音抱怨,“反正我是錯的,張老板憐香惜玉之情,都給了別人。”

他嘴唇挨著我耳朵,滾燙的呼吸一縷縷噴灑,像有靈氣兒似得,瘋了般往耳蝸裏鑽,癢得半邊身子瑟瑟發抖,他警告又縱容的語氣,“還演,一點麵子不給她留嗎。”

我不支聲,他無奈捏了捏我臉頰,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誘哄說,“最疼你。”

我這才有了一絲波動,“還有呢。”

“舍不得你,聽你的話。”

我嗤地一聲,從他懷裏退出一些,整理著他被我擠壓出褶皺的襯衫,“張老板的嘴巴呀,抹了蜜糖,迷惑得天下女人爭先恐後為你賣命,你說你的利器是槍,其實你的利器是——”

我媚態秋波,嬌俏的眼尖橫掃他,這樣的目光恰是我的殺手鐧,米蘭說,一萬個男人,未有一個逃得過這樣的目光,濃如茶,烈如酒,香如花,豔如月,透著韻味,透著騷氣,透著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恍惚。

我張嘴咬他下唇,咬得殘暴而瓷實,兩枚齒印當下立現,清晰得仿佛雕刻,“你的虛情假意。”

張世豪沉默不語,許久他悶笑了聲,扼住我手腕,一筆一劃在我掌心烙印下四個字:對你不是。

陳莊不動聲色倚著牆壁,全然無半點波瀾,她麻木沉靜的麵孔之下,是微不可察的憂慮,被我捕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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