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改】(1 / 2)

葉嘉樹發呆挺久了。他蹲在樹下把一支煙抽完了,抬起頭來才發覺宋菀就站在屋前的廊下,自芭蕉葉和雞爪槭間吹來的風弄亂她的發絲,整個人在盛夏的日光裏模糊得要不存在了一樣。

她在看他,那目光說不出有什麼別的意義,就是在看他。

葉嘉樹挺好奇她怎麼沒喊他,趕緊撳滅了煙把車門打開。

這一趟,葉嘉樹是送宋菀進山。宋菀和宋芥的媽媽黃知慧,六年前便住進深山不問世事。她住在半山的一處陋居,深居簡出粗茶淡飯,雖未遁入空門,但已然半隻腳踏出紅塵。

黃知慧不願見宋菀,總讓她不要來,但宋菀終究不放心,隔三差五總得去看看。

車進山裏,天光隱蔽,人在濃蔭裏。

到一處地方,宋菀讓葉嘉樹把車停下,拿上包下了車。那細跟的高跟鞋踏在略有坡度的石子山道上,有些顫顫巍巍。葉嘉樹不放心,往車輪子前麵塞了兩塊石頭,還是跟上去。

黃知慧的住處就在濃蔭深處,一間瓦房,破籬笆圍出一方院子,田裏架著絲瓜藤,一個穿麻布衣服的中年女人,正坐在屋簷底下擇菜。

聽見腳步聲了,黃知慧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去,仿佛來的這人與她沒有半分關係。

宋菀喊了一聲“媽”。

黃知慧端起菜盆,進屋去了。

葉嘉樹跟到屋前就停下了腳步,看著宋菀跨過門檻進屋,巡查似的滿屋子轉悠起來。

葉嘉樹往裏瞧了瞧,才發現這屋子幹淨整潔,遠不如他想得那般寒磣,貼得齊整的石板地磚,粉白的牆壁,烏沉沉的木家具,跟他以前見過那些山裏的民宿一樣。

宋菀的身影一晃,穿過幾道門往廚房去了。

葉嘉樹看不見她的身影,自己到院子裏棗樹下的石凳上坐下。田裏一畦小菜綠油油的可愛,西紅柿剛剛成熟,水靈靈的紅色。他往廚房那兒看了一眼,隱約傳出對話聲。他猶豫了一霎,站起身往田裏走去。

宋菀沒待多久,一眨眼就出來了,她低著頭,把墨鏡往鼻梁上一架,啞著聲對葉嘉樹說了聲“走吧”。

直到上了車,宋菀都沒把墨鏡摘下。

車往回開,到村子的邊界,宋菀終於出聲指路,卻不是讓他回城。

車子七拐八拐,到了一戶農家前,宋菀讓葉嘉樹停車。她摘了墨鏡擱進包裏,繞過曬在場壩裏的幹貨,前去開門。

沒一會兒,從裏麵出來一個穿著粗陋的中年婦女。

宋菀挺熱切地叫了她一聲“張姐”,從包裏掏出一隻瞧著便分量極足的紅包,塞進“張姐”手裏。

葉嘉樹明白過來了,宋菀是在拜托這人時不時到山上去瞧瞧,送點兒必需品。

跟了宋菀四個多月時間,他第一回見她這樣和聲細語,似是生怕得罪了農婦,就會讓黃知慧在這窮鄉僻壤無依無靠一樣。

葉嘉樹突然間不忍再看,別過臉去,點了支煙。

宋菀跟那位張姐交代了很久,方才回到車裏。那副讓人陌生的熱切在開門的一瞬間就消失了,葉嘉樹往後視鏡裏看,覺得她還是這樣不近煙火的冷漠最好看。

葉嘉樹問:“走嗎?”

宋菀“嗯”了一聲。

葉嘉樹突然想起什麼,往外套口袋裏掏了掏,手往後一揚,“接著”。

宋菀愣了下,張手去接。

是個西紅柿,半個拳頭大小。

葉嘉樹說:“你媽田裏偷的。”

宋菀噗嗤笑出聲,話裏不無諷刺,“那可是她自己辛辛苦苦種出來的。”

她也不講究,把西紅柿在自己沒有一絲皺褶的真絲裙子上擦了擦,張口就咬,汁水濺出來,她含糊地說:“……宋家的人都一個德性,活在夢裏不願醒來。”

葉嘉樹張了張口,沒說話。

他想,若不是隻有醉生夢死這一個活法,誰願意如一具行屍走肉遊蕩人間。

·

唐蹇謙還是來了電話,對那日的爭吵止口不提。

“來桐原路,馬上。”

這三個字激得睡意昏沉地宋菀一個激靈,背上一層冷汗,聲音連帶著也含了三分不自覺的哀求,“唐總……”

唐蹇謙沒給她討價還價的餘地,直接掛了電話。

宋菀起身去換衣服,衣服穿到一半了,才想起得給葉嘉樹打個電話。那接通的“嘟嘟”聲有點漫長,她突然間希望葉嘉樹最好不要接這電話,好讓她找個理由推了今晚的會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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