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衣服穿得挺洋氣,鞋子穿個運動鞋,我都嫌丟人,多土!”
“哼哼,你看過她的素顏照沒有,賊醜,比如花還如花。”
“啊?你快點回去發給我,我看看……”
隨著她們的走遠,那些狠心而鄙夷的話語終於在耳邊模糊起來,最後的最後,傳來的是她們放肆的大笑,那是混合著嫉妒、輕視還有嘲諷的嘈雜聲音。
心中一痛,任何人都有非常醜陋的時刻,即使你可能沒犯什麼錯誤,可能你隻是單純地喜歡上一個人,可能你隻是和他走得稍微近一些,那些流言的種子,那些瘋狂的種子會長成粗壯的藤蔓,緩緩纏繞著你,死死地捆住你的身體,你的驕傲和尊嚴都被踩在地上,那種窒息般的溺水感。
安琳靜靜地站在那裏,可隻要你走進,你就會發現她的身體在微微打顫,就好像淋雨的人,內心隨著身體溫度的下降而變得冰冷,她不是沒有品嚐過流言蜚語的厲害,家庭的破敗讓她從小就受過數不勝數的白眼和譏諷,那種感覺一直深深地紮根在心裏,不敢去觸碰,相安無事地過了幾年、十幾年,久到她幾乎快要忘記,她也曾經遭受過,那種被全世界都拋棄了你,你孤獨留在黑暗冷雨中,祈禱有個人會來牽你的手。
“你是誰?站在這裏發呆幹什麼?”
不知道是誰拍了一下安琳的肩膀,她倏地抬起眼眸,受到驚訝的眼睛裏忽然崩裂出一種狼狽,她是素顏,她沒有高學曆,她穿的是運動鞋,她……
女人疑惑地盯著慌張從身邊跑過去的人,想到對方那怪異的表情,皺起了眉頭,旋即又無奈地聳了聳肩,繼續向前走。
安琳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總覺得所有人都在看著她,在對她指指點點,甚至有人爆出了大笑。
不!不要笑!求求你們不要再笑了!
恐懼猶如海浪,浪頭凶猛地打了過來,在這條好像永遠都不見終點的走廊嚇得她臉色慘白,各種人的臉清晰地出現在自己眼前,即使不盡相同,但臉上的表情卻都是一致,鄙夷的、蔑視的、輕浮的,她無論說什麼話都沒有人相信,也沒有人去聽她講話,回答她的永遠是安琳你為什麼撒謊,為什麼欺負別人?
明明是福利院的弟弟們揪她的頭發,明明是那些痞子糾纏她不放,明明是親戚家的小哥哥半夜闖進她的房間要……
她揍了那些傷害她的人,可換來的是什麼?一個接著一個嘴巴子,她甚至被親戚差點用棍子打死!那個頑劣的壞男孩躲在他媽媽的身後用一種無比委屈的口吻說自己先you惑的他,然後轉過身來對她幸災樂禍的笑。
那一刻,心好像跌入了冰冷的地獄。
再之後,就是公主一般的安欣,她每次都會搶走自己的東西,心愛的娃娃,漂亮的新裙子,精致的杯子,她忍她,叔叔給了她暫時的幸福,可即使如此,她還是承包了叔叔家大部分家務,甚至屈辱到給安欣洗內庫……
因為那些對別人來說可能是微不足道的話,安琳的心中卻生滿了雜草,不,那些雜草一直都在,那些話不過是催促萌芽的催化劑,那是深深紮根於心裏的,絕望的、癲狂的,自卑啊……
“啪!”
掃除用的髒水桶被撞翻,髒兮兮的汙水一下子濺在了她的身上,安琳仿佛從夢中被人驚醒般,用一種慢到不可思議的速度緩緩抬起頭,鼻頭一酸,險些落下淚來,麵前是他的辦公室門,她竟然走到了這裏來了嗎?
那她,要不要進去?
躊躇的腳步在門口不斷地猶豫,那扇門好像有一種無與倫比的魔力,猶如白雪公主裏麵那顆誘人的紅蘋果,安琳撤不開腳步,卻也不敢上前邁一步。
“你有什麼事情嗎?”
淡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安琳扭頭看去,隻見一個畫著精致妝容很有氣場的女人站在那裏,那是完爆溫雪的女王氣場,眉目間的堅毅精明顯而易見,唇紅齒白,即使臉上滿是冰雪,卻依然顯得格外明豔動人。
這是誰?又是來找遲懷景的女明星?
琳達睨了一眼安琳,繾綣的睫毛微微眯起,黑如點漆的瞳孔裏,安琳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樣子,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會這個樣子,就像一個在沙漠中長途跋涉的人,幹涸,無力,走到腿軟走到腳疼,環顧四周,卻依然是一片金黃,隻有深深的絕望和無助……
“如果你要找遲總,請你修點好自己的儀容再來。”
她的聲音冷得仿佛尖尖的沙子,磨在安琳的心頭上。
安琳不說話。
“算了,隨便你,如果因此丟了工作就得不償失了。”
琳達冷笑,輕鬆地越過安琳,推開了辦公室的門,真奇怪啊,為什麼自己做起來那麼猶豫那麼困難的事情,為什麼她一下子就做到了呢?
透過門縫,她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遲懷景,安琳從來沒有正經看過遲懷景在辦公室裏辦公的樣子,他坐在黑色的真皮老板椅中,穿著一身英倫格子衫,這樣顯得他的身形異常修長,辦公室裏很安靜,偶爾才傳來他敲擊鍵盤的聲音,修長的手指在白色的鍵盤上有一種致命的漂亮,深邃有力的眼睛認真而嚴肅地看著泛著熒光的屏幕,不時還會翻一下手邊的白紙黑字。
聽到開門的聲音,遲懷景淡淡抬頭,當看到穿著黑白套裝,幹練而得體的琳達時,他的臉上出現了滿意的神采問道“琳達,有什麼事?”
“遲總,這是您剛才要的資料。”對著遲懷景,琳達嫣然一笑,燦爛而不失風度,她踩著高雅的步子將手中的文件放在了遲懷景的辦公桌上,忽地像是想起來什麼一樣說道“對了,門口有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