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灃把“鳳七尋”的屍體放到了花梨木的榻上,拉過一旁的錦被替她蓋上。動作輕柔的好似躺在床榻上的隻是一個熟睡的人兒,而不是燒得麵目全非、香消玉殞的佳人。他緩緩在床畔坐下,眼神裏的溫柔仿佛能滴出水來。
他細心的掖了掖被角,冷峻的容顏上有一種叫做絕望的情緒無邊無際的蔓延開來。“說好的會乖乖等我回來,你怎麼就……食言了呢?”
“都是我不好,沒有看穿有心人的調虎離山之計,才會匆忙趕去了寒山村,把你一個人留在王府裏,給了敵人以可乘之機……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掉以輕心,都怪我麻痹大意,所以如今我受到了懲罰,隻是要殺要剮都可以,為什麼上蒼偏偏要把你帶走呢?你沒有錯!你沒有錯呀!你明明那麼善良……”
赫連灃從床畔滑落了下來,背靠著床邊,麵上是前所未有的頹喪和哀傷。
“你知道嗎?那一日我下早朝的時候,被煜兒攔了個正著。他質問我天下有那麼多的女人,環肥燕瘦隨我挑選,可是我為什麼偏偏要和他搶你,明明是他先遇到你的!嗬…感情的事情哪有什麼先來後到?遇見了,愛上了,便應該不顧一切相守一生,而且分明是我先於他一步遇到你的!”
想起他們的初見,鳳七尋還隻是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娃,生的粉雕玉琢,好不可愛。孩童的天真使她不像那些或畏懼或不屑他的宮人一樣遠離他,而是拉扯著他的袍袖,笑容純真的問:“你是神仙嗎?”
這麼多年,哪怕他被驅逐到了邕南封地,還是會派人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然後事無巨細的飛鴿傳書給他。他知道她的蠻橫,更知道她的善良和心底深處不為人知的脆弱。他無意於打攪她的生活,於是便隻是作為一個旁觀者,看著她一點點成長,最終出落得玉立婷婷,風姿妍麗。
如果不是她被魅煞不長眼的困在了麗人塚,赫連灃可能終其一生都不會再和她產生任何交集。而就是那一次短暫的接觸,讓他再也無法置身事外了。
他希望能用一種不一樣的麵孔接觸她,於是他幽默、搞怪、甚至自戀成狂,並且對鳳七尋時而無奈的表情情有獨鍾。
赫連灃一直想尋得一個合適的機會,把一切對鳳七尋和盤托出,隻是沒想到他滿腔的話語還沒來得及說,她已經魂歸長天不複還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分明有晶瑩剔透的水珠自他泛紅的眼眶滾落,砸在了他緊握成拳的右手背上,灼燒一般的疼痛!
“小七…小七…你若去了,我此生再也不會愛上任何女子!”
岐王府失火的消息傳進宮裏,已經是子時宵禁的時刻。赫連煜顧不得所謂的宮規宮法,直接瘋了似的騎馬衝出了宮門。他到底是當朝太子,就算沒有令牌,也著實沒有人敢硬攔著他,所以一人一馬很快就消失在了莽莽夜色中。
“都傻愣著幹什麼呀?還不快跟上去保護?殿下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咱們就都等著陪葬吧!”小安子尖著嗓子,沉聲嗬斥一旁還沒反應過來的禁衛軍。等到禁衛軍也騎馬追著赫連煜而去了之後,他才輕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瞧我這張嘴,胡說八道什麼呢?太子殿下龍子龍孫,自有神明庇佑,怎麼可能會出事呢?臭嘴!臭嘴!該死!”說話間,他又給了自己倆嘴巴子,然後望著早已人影全無的宮道,搖頭歎道:“唉,這情之一字,果真害人不淺呐!若是遇上了,任你是天王老子,躲不過就是躲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