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洛陽與關中比鄰,又有黃河、渭水相接,但隋唐時期,關中氣候惡劣之後,土地荒漠嚴重,帝室數次率文武百官就糧洛陽,又或者將洛陽立為陪都,或者幹脆利落直接遷都洛陽,卻沒有想著將江淮漕糧經洛陽運入關中,主要就是三門峽水道太過凶險、舟船難渡。
這一流段的黃河,南岸崤、邙等山就像屏風一般橫亙黃河與洛陽盆地之間,北岸則是中條、王屋兩座更為雄奇的山脈像城牆一般緊緊矗立於黃河岸邊。
平陸城又恰到好處的嵌入中條山與王屋山之間的狹長峽穀。
因為三門峽水流湍急凶險的緣故,千百年來洛陽兵馬征戰周邊,寧可向西強攻雄奇無比的函穀關、潼關,也不想從陝州渡河強攻平陸城。
因為一旦渡河強攻平陸失利,平陸城南又沒有多少緩衝的空間,攻城兵馬很容易被反攻的守軍趕入滔滔黃河湍流之中,成為魚蝦之食。
然而就在仲長卿所站上遊十一二裏外,一座懸索橋宛如橫空出世淩架於黃河滔滔湍流之上,將兩岸的峭壁連接起來。
對這一幕的出現,仲長卿是有預料的。
河洛失守後,曹師雄率殘部退守河中府,三四萬殘兵除了守禦平陸、垣曲等城寨外,對黃河北岸、更為廣闊的王屋山、中條山以及橫亙於澤州與河中府之間的太嶽山區已經失去控製。
而隨著南朝不斷輸送人馬與錢糧,山區的抵抗軍活動日益活躍,甚至肆無忌憚的在緊鄰平陸、垣曲的崇山峻嶺之中開辟棧道、建造營地;他們卻無計可施。
在黃河南北兩岸,建造橫跨千丈的懸索橋,在別人看來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畢竟千丈長的鐵環索自重太過驚人,一般隻能用於浮橋的架設,利用一艘艘浮舟將鐵環索承托起來,盡可能降低對兩岸固定端的拉扯。
然而京襄所造的鐵線索,強度足夠以橫跨千丈,重量卻又僅有鐵環索的四五分之一,這才使得架設如此跨度的懸索橋成為可能。
即便如此,平陸城上遊的這座懸索橋一次也隻能通過兩三千斤的人馬或物資,但平陸守軍無法攻破河洛行營在平陸城西建造的山地營壘,無法摧毀高過水麵逾五十丈的懸索橋,隻能眼睜睜看著南岸的人馬與物資,夜以繼日的北上。
隻要中條山裏儲備足夠的物資,後續還可以通過懸索橋源源的往北岸輸送物資,河洛行營進入中條山的人馬,完全可以繞過平陸城,直接殺入河中府腹地,甚至徹底切斷平陸守軍的退路,使之成為困守獨城的孤軍。
當然,仲長卿以為河洛行營並不會急於殺入河中府,因為京襄大將徐憚率領一支五千人左右規模的精銳兵馬,已經從長垣以東登岸,又繞過長垣往北穿插,抵達漳水沿岸就鑽入相州、魏州以西的山區。
仲長卿推測京襄必然是要用徐憚這次偏師,不斷進襲平燕宗王府從燕薊、遼東等地征調人馬、糧秣,盡可能壓製平燕宗王府對黃河下遊以南地區的增援,以便其京南行營、徐州行營的主力兵馬,以最快速度收複濟沂鄆曹以及登萊青淄等州。
唯有看到這些地區的收複戰事進展順利,河洛行營才會真正出兵殺入河中府腹地。
然而仲長卿此時能窺破京襄所有的算謀,又有何用?
這個冬季京襄以司空府的名義,除了河洛、京西、京南、徐州四大行營預計將動員可能高達六十萬之巨的守戰兵馬外,顧氏還在東川路集結三萬精銳重新殺入子午道,意圖一洗數年前丟失藍田等地的恥辱。
特別是這次即將全麵展開的大會戰,京襄前期可以有重點的將近四十萬精銳兵馬都集中到東線攻城拔寨,而鎮南宗王府、靜憚宗王府在關陝、河東的兵馬,卻因為路途遙遠,又或自身還沒有從重創中恢複過來、實力不足,沒有辦法給予增援,平燕宗王府這個冬季能獨自承接下如此巨大的壓力?
大勢已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