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末年,恭帝幼年登基,太後臨朝稱製,國人相疑,太祖皇帝眾望所歸,黃袍加身,接受恭帝禪讓即皇帝位,開創大越延續迄今逾一百七十年的基業。
因此從大越的法統上,天子昏聵無能,致天下亡疲,眾望所歸者禪繼皇位開創新朝,還是頗有一番說辭的;至少朝野並不會有太激烈的反對聲音出現。
反對者如葛氏、高氏,都很清楚這一點。
因此近年來他們一方麵上表奏請還都汴梁,一方麵在其轄境宣揚建繼帝的功績,奏請立齊王寅為儲。
天下傾圮之際,建繼帝奔走河洛、河中、澤潞禦虜,於襄陽登基又殫精竭慮組織天下兵馬,建立秦嶺-淮河防線,保住半壁江山,為大越贏得難得的喘息之機,這是誰都無法抹除的功績。
且不管徐懷功績如何,但他得建鄴帝拔擢草莽之間,卻又是世人所公認的事實。
第二次淮南會戰時,建鄴水師為赤扈殲滅,建鄴城外虜騎馳騁殺戮,魏楚鈞曾主張立齊王為儲,以拉攏先帝遺臣,挽回潛邸係及紹隆帝破滅的聲望;奈何紹隆帝未從其計,以致徹底失去先帝遺臣一係的支持。
要不然的話,現在大越朝野是什麼格局,還真難預料。
雖說時至今日司空府權勢更大,聲望更隆,甚至此時就著手安排禪讓之事,也沒有問題,但曆史評價卻難逃瑕疵。
曆史評價並非是虛妄的,也並非簡單是個人身後之名的權衡,而是要考慮“得國不正”的曆史評價,極可能會給新朝埋下動蕩的隱患——此時朝野反對勢力並不單純就葛伯奕、高峻陽這些人,更主要的還是從內心深處畏懼以及抵觸新政的,龐大之極的士紳群體。
纓雲公主與徐懷的婚事,除了能最大限度消彌日後動蕩的隱患外,更能解決眼下很多懸而未決的難題。
錢擇瑞、劉師望、劉衍、楊祁業、陳縉、淩堅、餘珙、餘整、韓文德、喬繼恩、陳由貴等先帝遺臣,從此可以真正放下心障,徹底融入司空府。
朱沆、胡楷、劉獻等人算是先帝遺臣的頑固派,可以預見他們的態度也會因婚事會發生變化;韓圭、顧藩他們甚至希望由劉獻出麵推動婚事。
顧繼遷、顧琮父子所主掌的東川路,這些年來與京襄(楚山)協同作戰密切,也保持較好的私誼。
然而在逃京事變之後,哪怕與司空府的協同作戰沒有發生大的變化,雙方軍事合作層麵的聯絡沒有中斷過,也無意加強對東川路地方的控製,州縣官員始終接受中樞的任命,但哪怕是在韓時良率龍武軍做出選擇之後,顧氏在根本性的抉擇上卻依舊保持沉默。
說到底顧氏還是以先帝遺臣自居。
沒有辦法,先帝遺臣還是太要臉麵了:
劉獻不仕,胡楷閑居橫州不歸襄陽,而劉衍、錢擇瑞等人也多次表示要致仕還歸田園。
然而也恰恰是這些人太要臉麵,汴梁淪陷後天下才沒有徹底的崩壞。
要不然楚山也是獨木難支。
纓雲公主與徐懷的婚事,使得徐懷可以名正言順的繼承先帝的政治遺產。
這不僅能令胡楷、劉獻等人不會成為日後的障礙,不僅能令驍勝軍、宣武軍以及靖勝軍也將變得與天雄軍、選鋒軍再無區別,徹底成為司空府的嫡係,東川路的問題也將隨之迎刃而解。
要不是他們這邊不能表現得太急切,周鶴都要拉上顧藩等人趕往齊王府,給纓雲公主問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