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傳統弓材所製的步弓,三石弓幾乎就是在極限了。
而一架合格的三弓床弩要達到三百步的有效射距,至少需要提供三千斤的蓄力,也就意味著每一張巨弩都能單獨提供上千斤的蓄力,這才當得上“八牛弩”之謂。
傳統弓材的強度是有上限的,隻能在尺寸上做文章,將弓弩加粗加長。
當世一張合格的三弓床弩,弩臂展開將近一丈,弩身更是長逾一丈——如此巨大的三弓床弩,即便整體重量並不算多恐怖,又如何部署到戰場之上,與講究堅實陣型的甲卒配合作戰?
因此長期以來,三弓床弩的製備量極少,通常都是放置於城牆之上用於守城,罕用於陣戰。
早年京襄(楚山)精銳能將少量的床弩帶上戰場,主要也是京襄精銳的獨立作戰能力,小隊人馬圍繞床弩或精鐵盾車,能夠形成相對獨立的作戰單元。
即便是如此,粗大笨拙的
三弓床弩依舊未能成為京襄甲卒的主力陣戰戰械。
當世早就發現精鐵的蓄力及彈性形變性能,強度也遠非傳統能及,甚至單把鐵脊弩臂就能提供三四千斤蓄力,然而以傳統的冶鐵法,想製備這樣的鐵脊弩,純粹靠撞大運。
不要說批量製備了,以往想要整體鍛鑄一把五六尺長的鐵脊弩臂都極其困難,而分段鑄造,鐵脊弩臂的強度又遠不符合要求。
因此早年所製的鐵脊弓、鐵脊弩,屬於單兵戰械範疇,但鐵脊弓即便貫穿性頗強,作為單兵戰械卻又過於笨重了,良品率太低,也沒能發展成製式弓械、弩械。
京襄采用沈煉倒焰法冶煉精鐵之後,首先是在大型鍛鑄件上的製備上取得突破性的進展,此時甚至有能力整體鍛鑄兩三萬斤重的鐵錨鑄件。
然後就是近年來,製定更嚴密的度衡量標準,精鐵冶煉的技術發展也有十數年的積累,對鍛鑄件的控製日益精準。
鐵線拉鑄發展也將近十載,以足夠強剛性的細鐵線繩製作弩弦,性能也要遠遠強過傳統的弩弦,不畏潮濕與雨淋。
潁州會戰前期,軍械監將前期所製備了一百七八十架鐵脊車弩投入軍中,配合甲卒列陣作戰,取得相當不錯的效果。
不過,虜兵對鐵脊車弩的出現並沒有特別激烈的反應,除了將卒操作鐵脊車弩配合甲卒陣列作戰,還不夠熟悉外,主要還是一次投入戰場的鐵脊車弩數
量太有限。
京襄軍早就有攜三弓床弩陣戰的傳統,在雙方投入接近十萬甚至超過十萬兵馬的單一戰場上,任何一方將上百張巨弩集中使用,都不會顯得有多驚人。
赤扈騎兵集群衝擊側翼攔截戰場時,也做好傷亡慘烈的準備。
而就整體而言,裝填及發射都極緩慢的鐵脊車弩直接擊斃的虜兵,相比較側翼攔截戰場被丟下的兩萬具敵屍來說,也沒有多顯眼,絕大多數的敵屍都是靠將卒一刀一槍拚殺出來的。
倘若在萬人以下規模的戰場上,一次出現上百架鐵脊車弩集中使用呢?
倘若一架弩車同時上中下放置兩到三張鐵脊巨弩呢?
徐懷與陳子簫及軍情參謀司的諸多軍將近來又反複研究了鐵脊車弩在戰場上的使用情況,認為采用滑輪絞盤進行開弦,也沒有辦法讓車弩在虜騎三四百步距離的衝鋒時間裏連射兩箭,以為鐵脊車弩將有效射距控製在三百步以外,是多餘的,甚至是沒有必要的。
之前軍械監製備鐵脊車弩的貫穿性要求,對標傳統的三弓床弩,也有些多餘——完全沒有必要一箭射穿戰匹的軀體,也沒有必要一箭洞穿兩到三層的瘊子甲。
將有效射距控製二百到二百五十步之間,貫穿性能確保射穿瘊子甲,就能取得壓製敵騎集群突擊的良好效果,這不僅能進一步降低鐵脊弩的製備難度,還能進一步縮減鐵脊弩的尺寸。
這不僅可以使
車弩的寬矩得以進一步縮減,更利於配合甲卒列陣作戰,還使得一車雙弩、一車三弩變成現實,實際使得車弩陣的輪射密集程度及威力倍增。
不僅陳子簫及軍情參謀司的軍將,諸軍統將也普遍認為,鐵脊車弩能進一步提升,並穩定製備,可以取替以往較為複雜、轉移不便的旋風炮等中小型戰械。
即便在攻城戰中,鐵脊車弩能密集使用,威力也要遠遠強過一度風靡於戰場的西域石炮。
另外,二百到二百五十步射距的鐵脊弩,單兵甲卒使用還是太過沉重了,但倘若架設在馬背鞍座上,以此形成一支在戰場上進退如風的鐵脊弩騎,又會有怎樣的威力?
陳子簫、劉師望等人都養成陪同徐懷泡軍械監實驗場的習慣,看著軍械監新試製的十數架樣弩抬過來,忍不住感慨道:“無雙勇將披重鎧橫立戰場的場景,或許就要一去不複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