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蔣昭德、孟介如此樂觀,仲長卿卻滿心苦澀,說道:“京襄此番密謀良久、瞞天過海,於此時才出兵奔襲汝陰,絕非單純為了等潁水冰封啊……”
摩黎忽緊緊蹙著眉頭,說道:“過去大半個月,京襄一直都在源源不斷的從泌陽、襄陽、雲陽等地抽調兵馬填入淮川外圍,我們卻一直誤以為其意圖長期圍困淮川,絕我們接援淮川守軍脫困之念——如料不錯,京襄真正的主力兵馬,天亮之後極可能會傾巢而出,往焦陂-泉河這邊殺來!”
仲長卿痛苦的點頭附和摩黎忽的判斷。
他們之前判斷京襄在淮川外圍集結了約十萬守戰兵、十萬輜兵——輜兵通常被視作役力,不會計入作戰人馬之中,但目前看來,京襄在淮川外圍集結的,可能都是可以上陣作戰的守戰兵。
要知道兩三年前,徐懷據京襄一年就能動員近三十萬兵馬。
此時徐懷以司空府執掌南朝軍政大權,早就如此良苦用心,在淮川集結二十萬作戰人馬,又豈是難以想象、多艱難的事情?
仲長卿估算在扣除掉突襲汝陰的兵馬後,徐懷極可能會親自統領二十萬守戰兵馬從湧金河沿岸營壘出發,徑直往焦陂—泉河殺來。
而從湧金河沿岸營壘,到焦陂-泉河營區最南側的營壘,直線距離都不到四十裏地。
相比較而言,平燕宗王府集結於潁上-鹿溝一帶的援軍,想要趕到焦陂-泉河最東側的營壘增援,卻至少要徙行八十裏雪地。
見嶽海樓始終沉默著不作
聲,仲長卿也不再畏首畏尾,提筆醮墨,直接在兵馬布置形勢圖上邊畫邊說道:
“嶽帥當即刻著那顏將軍、單薛將軍率兩萬騎兵出營壘,前往泉河北麵的潁水沿岸集結。待天亮後,汝陰城能救則救,不能救則扼守獐子溝兩座浮橋,我軍方有固守待援的機會……”
倉促之間,仲長卿知道自己思謀未必全麵,但兵勢如火,他必須將自己的意見說出來,供嶽海樓參考,以便最快做出決策。
正常情況下,京襄在淮川附近最多隻能集結兩萬左右的馬步兵及騎兵,但眼下不是正常情況。
倘若徐懷將京襄路轄下用於耕種、馱運的馬匹,都提前集結到淮川來,這意味著京襄集結於淮川的二十萬大軍,在雪地裏的機動穿插能力將遠遠高過他們之前的估算。
京襄費盡心機如此密謀,孫彥舟、胡蕩舟在汝陰城裏的兩萬兵馬哪裏能夠填滿他們的胃口?
京襄此戰的目標是他們於焦陂-泉河集結的八萬步騎啊!
即便摩黎忽、單薛所率領的兩萬精銳騎兵????????????????來去如風,不畏京襄兵馬的圍追堵截,也不畏懼京襄兵馬會提前在那裏設下埋伏——此時的河淮平原,對騎兵是完全沒有遮擋的,隻要沒有被合圍,騎兵殺出去,是極方便的事情。
隻是,京西兵馬都總管府所轄,以及從相州、懷州、澤州等增援過來的,總計六萬步卒,要如何逃脫升天?
他們現在必須做兩手打算,但前提都是摩黎忽、單薛二人即刻先率兩萬鎮戍騎兵趕到泉河以北的潁水沿岸集結。
倘若京襄所遣奔襲兵馬到晡時還沒有攻陷汝陰城,摩黎忽、單薛就可以率領騎兵,一麵擾襲京襄北進的主力,遲滯其往汝陰方向增援的速度,一麵以最快速度配合孫彥舟、胡蕩舟所部擊退、擊潰京襄奔襲汝陰的奇兵。
正常說來,隻要將京襄奔襲奇兵擊退即可。
那樣他們就能守住汝陰城,就能接納從北麵、東麵、西麵源源不斷趕來的援兵,與南岸的焦陂-泉河營區互為犄角,完全不用擔心京襄能強啃下據營壘城寨以守、背倚強援的六萬步卒。
倘若汝陰城天亮後不幸淪陷,又或者沒能拖住京襄主力北進的步伐,那泉河以北、汝陰以西的兩座浮橋,則是他們的必守之地。
不要說現在洪泛區及潁水都凍結實了,但麵對京襄二十萬主力兵馬氣勢洶洶殺來,焦陂-泉河營區的六萬步卒倉促間是沒有辦法撤離的,隻能咬緊牙關據城寨死守。
唯有堅守到鎮南宗王府、平燕宗王府從河淮、河洛、河東、河北等地集結優勢精銳兵馬增援過來,才有可能迫使京襄主力從焦陂、汝陰撤走。
這樣的話,他們還能重新奪回汝陰城。
汝陰乃是兩府於淮河以北最重要的銜接點,又控扼潁水下遊,也是絕不容有失的。
當然了,除了摩黎忽、單薛要即刻率騎兵出營壘集結,也當立即遣使趕往潁上—鹿溝,請平燕宗王府大將孟和率騎兵北上,繞往汝陰附近,伺機進攻京襄奔襲汝陰的兵馬。
孟和所部絕不能直接往焦陂-泉河這邊增援過來,那樣很有可能會直接撞上京襄在側翼組織的強力攔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