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擔心拖到第二天,集結到正麵戰場上的敵軍兵力規模更大、防禦也更嚴密,想從正麵擊潰敵軍將難上加難。
當然,這樣的決定,除了冒很大的風險外,也注定要承擔更大的犧牲與傷亡。
選鋒軍重步甲卒要在戰場,結陣抵擋赤扈騎兵的強攻,當然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但是主動對赤扈鐵騎發起進攻,則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不過,選鋒軍也必須先牽製住兩翼的赤扈騎兵,靖勝軍才能肆無忌憚的從正麵進攻京西漢軍的本陣。
一道道凜冽的刀光往赤扈人的披甲重騎劈斬而去,刀鋒所至,甲破血濺,所向披靡,但同時馬背上的赤扈武卒揮舞攢刺的長槍,也在選鋒軍進擊的重甲陣列之中帶起一蓬蓬鮮血。
寒風蕭瑟、戰馬嘶嘯。
雖說選鋒軍接戰後無時無刻都有將卒不幸倒下,但重甲步卒迎擊披甲重騎,居然能不落下風,已經足以驚人了。
韓圭、劉師望等人在南岸看到這一幕,稍稍心安。
即便徐懷組建重甲步營的一個初衷,就是要挑選身強體壯的精銳悍卒,披以堅實的鎧甲,以陌刀、重鋒矛、大盾等重械從正麵接住赤扈輕重騎甲的進攻——進攻時,笨重的戰械發揮作用的空間要小得多——以彌補京襄騎兵短缺的劣勢,但之前並沒有機會在戰場檢驗重甲步營組建的成果。
之前兩三個時辰的鏖戰,京西漢軍沒有占到半點便宜不說,還承擔極大的傷亡,士氣原來就下滑得厲害。
此時看到靖勝軍有如洪流一般、數倍猛烈的從正麵進攻過來,仿佛狂風掃落葉,鋒線上的京西漢軍又看不到兩翼有赤扈騎兵增援過來,頓時間就有些慌亂了。
這時候雖然有仲長卿一些將領非常心裏清楚鋒線絕不能垮的意義,果斷驅使更多的兵馬往鋒線頂去,但也無法彌補與靖勝軍之間的巨大差距——北岸靖勝軍、選鋒軍發動決戰很是突然,也沒有給他們從容調整部署的時間。
隨著一隊隊有著抵抗意誌的兵卒被消除、打散,或擊潰,京西漢軍前鋒線就像垮塌的堤壩,一旦被拉開缺口,就會倍加快速的被洪流衝擊得七零八落。
潰敗永遠是一個加速再加速、無可挽回、彌補的過程。
仲長卿這時候親率所部五六百精銳從本陣殺出,距離前鋒線還有三四百步距離時,與堅定往京西漢軍本陣推進的靖勝軍甲卒撞上,更加清晰、深刻的感受,敗局注定後,個人是何等的無可奈何、無能為力。
雖說京西漢軍集結到長灘寨兩翼兵力是靖勝軍的兩倍之多,但在這一刻,仲長卿卻覺得前????????????????後左右都是靖勝軍奮力廝殺的兵卒。
仲長卿禦馬而行,人在馬背還有三四裏方圓的視野範圍,在他的視野之內,京西漢軍兵卒數量不少,甚至還要更多一些,但有效的抵抗基本上都被瓦解掉,以致他有一種徹底陷入靖勝軍汪洋大海之中的錯覺,他與附近的京西漢軍兵卒再多,卻隻是被洪流拋起又拋下、肆意摧殘的浮萍。
仲長卿這一刻心生怯意,身邊嫡係兵卒也被靖勝軍切割成數股,他不敢再往前衝殺,揮舞手裏的長槍,盡可能接應更多的嫡係侍衛聚集在一起,往側麵殺去。
仲長卿好不容易從靖勝軍主攻方向脫離出來,看到身邊嫡係已剩不到百人,欲哭無淚,馳上一處平崗,焦慮的眺望遠處戰場,就見暮色下京西漢軍在長灘寨兩翼的本陣,已經被萬餘靖勝軍犀利的殺入,並快速攪動起來,抵抗是有,但極其薄弱,是那麼的蒼白。
選鋒軍兩支重甲步卒兵馬並沒有對赤扈騎兵持續不斷的發動攻勢,此時已經收縮起來,退據到之前兩軍鋒線接戰區域的兩翼,恰到好處的掩護住靖勝軍主力的側後。
北岸的選鋒軍、靖勝軍幾乎傾巢而出之後,為南岸兵馬後續渡河作戰騰出空間,此時就見一隊隊人馬正快速通過棧道登岸,稍作集結,就以一兩百、二三百人為一隊直接投入戰鬥。
看到這一幕,仲長卿知道大勢已去,看到嶽海樓也在侍衛的簇擁下從長灘寨撤出,不再試圖挽回敗局,他也不再多想什麼,帶著百餘侍衛先往焦陂方向撤退,心想等到焦陂之後再想辦法集結潰兵。
涉水渡過淺淤的湧金河,這時候天徹底暗了下來,好在星月尚好,不至於完全看不清楚左右的草木,遠處的樹林也隱約可見輪廓。
隻是這時候路上遇到潰兵潰卒明顯變少了,更多是往北撤退的赤扈騎兵,仲長卿心頭猛然悸痛起來:
他們是知道湧金河淺淤不說,甚至提前在湧金河上架設多座津橋,填出十數道堰堤切斷湧金河,正常說來是根本不用擔心往北撤逃的道路不通,但是普通兵卒在被殺潰後,天地昏黑一片,他們哪裏還可能都頭腦清醒的尋路往北麵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