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夜離(1 / 2)

拂曉前的朔州,夜濃如墨,寒風凜冽,城頭的篝火劇烈搖曳著,不時有一蓬蓬火星被吹落城下,為城牆根帶去些微的光明,又旋即熄滅。

百騎從南城門魚貫而出,不一會兒就迫不及待的將速度拉起來,幢幢人影很快就徹底消失在濃稠的夜色裏,馬蹄踩踏雪地的聲響也被寒風吹散,杳不可聞。

“就這樣讓他們走了?”潘成虎站在垛口前,隱約看到還有些雪粒從夜空飄落,有些惋惜的看向徐懷,手在脖子邊比劃了一個下切的手勢,壓低聲音問道,“咱們真不派一隊兵馬追出去?做掉他們,還可以栽贓給契丹人!”

“這個世界不是太講規矩,而是太不講規矩了,”徐懷歎道,“不是說你們落草為寇,而是廟堂之上那一個個衣寇楚楚的天子之臣,滿嘴的仁義道德,卻滿肚子的男盜女娼、喪失天良。讓他們走吧,葛家數代為將,到葛伯奕這一輩權傾河東,享受人世間的榮華富貴,他們沒有勇氣畏罪潛逃的。葛伯奕將諸多罪將經嵐州繞道,押送往劉世中、蔡元攸處,而他們已失去最後的依仗,你以為朝堂之上,那些平日與葛家稱兄道弟、來往密切的王公大臣,還有可能會保他們嗎?你太高看這些王公大臣了!”

即便參知政事陳質與葛伯奕是兒女親家,而魯國公又是陳質之女陳妃所生,但葛家手裏的籌碼差不多都丟幹淨了,徐懷很難想象陳質與魯國公還會幫葛伯奕洗脫兵敗的罪責。

而他此時派兵馬綴後夜襲,最後殺潰,也不可能趕在嵐之前將葛伯奕、葛鈺等人圍剿於冰天雪地之中,他何苦多此一舉?

真正令人擔憂的,還在北麵。

很可惜此次北征,名義上是聯合伐燕,但朝廷對赤扈人在大鮮卑山以東的軍事行動並無知曉。

徐懷也無從知曉赤扈人對契丹臨潢府、淅津府、遼陽府等腹心之地的攻勢進展如何,但有一定他基本能肯定,大同慘敗的消息傳到赤扈人的耳中,大概會進一步堅定他們在消滅契丹之後,南下中原的決心吧?

“朱沆郎君到了!王稟相公、王番郎君都去西城迎接了,王番郎君著我過來喚你與潘爺也過去一趟!”徐武坤登上城頭跟徐懷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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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萬兵卒連夜從疊頭坳入駐朔州城,不是容易事——為確保萬無一失,朱沆留到最後,與雷騰其部拖到臨近拂曉才進城。

徐懷與潘成虎、徐武坤、徐武磧趕到西城門,除了王稟、王番、盧雄、鄭壽及曹師雄等人外,另兩名都指揮使陰超、文橫嶽都已經在西城門來迎接朱沆歸來。

西路軍統製權的交接,要比想象中順利得多。

首先是徐懷他們在西城門控製葛伯奕等人及射殺葛懷聰,當時負責駐守西城門的天雄軍第八將(廂)都指揮文橫嶽所部震驚之餘,並沒有躁動嘩鬧。

更沒有我試圖衝擊監軍使院卒的臨時封堵。

絕大多數兵卒都是平靜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甚至少數人也就內心掙紮一二,並沒有哪個人站出來替葛家打抱不平。

而在葛伯奕同意將統製移交給王番,在朔州城仍然掌握兵馬的曹師雄、陰超、文橫嶽等人也非常平靜的接受了這一事實,將其部兵馬收攏回兵營,將四城的防禦移交給解忠、朱潤及徐懷等部。

他們在一刻也都不再顧忌的指責葛伯奕剛愎自用、昏聵無能,指責葛懷聰諸將貪鄙怯戰,致數萬將卒遺屍異域,王法不容。

他們要與王番、朱沆等人一起上本參奏其罪。

他們心裏很清楚,朝廷怎麼都不可能對如此慘敗坐視不理,之前甚至都擔心葛家父子為保權勢,有可能會將他們也拖下水,對抗朝廷的問罪。

而目前在朔州的守軍,在聽到主力潰滅於大同之後,驚惶之餘也是對葛家父子的無能、膽怯怨聲載道;特別是清順軍將卒抱怨曹師雄、曹師利兄弟怎麼就想著投附懦弱無能的越廷,甚至都有武將肆無忌憚的公然指責。

而曹師雄投附有功,而陰超、文橫嶽作為留守兵馬的主將官,不需要為戰敗承擔責任,此時不與葛家父子進行徹底的切割,難道還要跟葛家父子抱在一棵樹上吊死?

徐懷與王稟、王番對曹師雄、陰超、文橫嶽等人的心態也不難了解,所以除了使三人繼續統領其部外,甚至還將曹師利、孟平二人交由曹師雄監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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