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銳還是太小看此時社會輿論的力量了。
80年代前後的社會大討論,討論的都是些什麼事:“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姓資還是姓社”;“人生的路,為什麼越走越窄……”
如果將發帖量和點擊量看做是主要的關注指標的話,80年代的重點事件,其關注指標將是極恐怖的,幾十上百種的發行量上百萬的報紙,成千上萬種發行量過十萬的報紙,連篇累牘的集中討論一個事件,時間跨度持續數月而不衰,點擊量應該有多少?全國上百萬的記者,全國上千萬的讀者來信,持續的在早報、晚報、日報、周報投稿數月,以至於各地都有自發的印製小冊子,貼大字報的,發帖量該有多少?
當然,大事以外的討論,規模是沒有這麼大的。
或許是因為大家都在討論大事了,就沒空去討論小事了,很多討論,確實會令人失望的消失。
但是,諾貝爾獎獲得者的事,是小事嗎?
中國建國以來,參與的最大的國際間科研項目,是小事嗎?
外交無小事。
因為窮就要被人看不起,因為窮就要節衣縮食,因為窮就要看別人耀武揚威——正因為國內窮,此時的中國人,才分外的不希望被外國人看不起。
全中國的文人都在竭盡全力的尋找能夠令我們驕傲的東西。美國人的載人航天飛機上天了,他們在太空中唯一能看到的人造建築是長城;英語成為了國際貿易的首選語言,以至於中國人也不得不改弦易轍,但中文依舊是最難學的語言,是世界上唯一活著的象形文字;日本成為了亞洲第一,黃種人的代表國家,但他們依舊是彈丸之國,是中國曾經的藩屬國……
相比之下,楊銳獲得的諾貝爾獎,卻是更加的現代,更加的令人理解,更加的令人振奮。
年輕的楊銳與中興的老大帝國,相得益彰,又互為促進,原本就是國人茶餘飯後的小驕傲。
許多老大媽都把楊銳當鄰居孩子一樣看了——向楊叔叔學習什麼的,早就成了在校生的噩夢,家長們的口頭禪。
可是,就算是在校生,也不願意聽到楊銳“傾家蕩產”、“拋家舍業””獻身科學的故事。
就像是楊振宇、屠呦呦、莫言,國內的討論是國人間的討論,沒人願意接受外國人的冷嘲熱諷,甚至是熱情建議。
隻是不到一周的時間,從北大三角地擴展開去的討論,就溢滿全國了。
蔡教授等人原本以為楊銳有自己的計劃,也沒有太過於操心。
可是,眼見著外麵的討論日趨激烈,學生乃至於記者都分成了集團,從三角地吵上了報紙,又從報紙炒上了電視,楊銳依舊沒有露麵,蔡教授終究是忍不住找上門來。
不管怎麼說,楊銳都是自家的教授。
到了離子通道實驗室,蔡教授還沒進門,就感受到一陣緊張的氣氛。
隻見實驗室旁邊的警務亭,荷槍實彈的站著一排的武警,怕有一個滿員班。武警後麵的亭子裏,原本隻有一名警察常駐,而今卻是換成了三個,還都是認真做事的模樣。
“這是怎麼了?”蔡教授心裏不由的發急。
“前幾天有學生來請願,還有自發來捐款的,楊教授就讓我們把實驗室給封起來了。”警務室裏的人認識蔡教授,撥開了武警說話。
“楊銳呢?他出來了嗎?”
“就前幾天出來了,給學生們說了說,然後說自己要閉關做實驗,不見人不聽電話。”再說話的卻是許正平了。這些天來實驗室的人太多了,他時不時的要出來見人,還不如就呆在外麵的休息室裏。
蔡教授一陣頭痛,懷著最後的希望,問:“他總回家了吧?有沒有看報紙?”
這次,許正平點了點,道:“有回家,但都是晚上坐車去,第二天坐車回,報紙倒是有看。”
蔡教授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道:“總算不離譜。”
許正平一臉無奈:“我給楊主任說一聲,您先稍等。”
蔡教授點點頭。離子通道實驗室幾經改造,現在已經有明顯的分隔和門禁了,尤其是是主實驗室的部分,都帶著門鎖,是謝絕參觀的。
蔡教授此時也懶得看他們的實驗狀況,就在外麵焦躁的等著,一會兒,才見楊銳擦著手從裏麵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