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住他們的是兩匹高頭大馬,一匹黑色,一匹棕色,皆是毛皮油亮水滑,四肢健碩,是上等的戰馬。

上麵坐著一男一女,男的穿著打扮樸素,其貌不揚,女的卻穿著一身極精致的大紅衣裙,長眉鳳眼,神情慵懶,又漂亮又驕傲,像一隻棲在梧桐枝上的鳳凰。

她坐在馬上,垂眼看著他,就好像棲在梧桐枝上的鳳凰在看樹下的螻蟻。

那神態一下子激怒了他:“是你們!”夜東麒從牙縫裏擠出來,眼中充滿憎恨:“傅羅衣,你這個賤人——”

他話音未落,就被齊子文擲出的刀鞘抽在臉上,頓時痛得“嗷”的一聲大叫,捂著臉吐出兩顆牙齒。他又氣又怒,又羞又惱,抬臉看向齊子文:“你這個叛徒!”

“三皇子此言差矣。”齊子文對他用了從前的稱呼,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神色淡淡地說道,“我說要輔佐你登上皇位,你便登上皇位了。隻不過,後來你在這個位子上沒有坐穩,卻不關我的事。”

“你還有臉說?怎麼不關你的事?如果不是你背叛了我,投靠這個賤人,我豈會走到今日這一步?”夜東麒惡狠狠地看著他。

齊子文沉了臉,他輕輕夾了夾馬腹,策動馬兒走到他跟前,手腕一轉,將刀尖抵在他的下頜處:“你剛剛說什麼?誰是賤人?”

冰涼的刀鋒緊緊貼著皮肉,有少許都陷入進去,再稍稍用力一絲,便能叫他血濺當場。不,或許此刻他的皮肉已經破了。

夜東麒臉色發白,當下動也不敢動,眼中滿是隱忍的恐懼和屈辱,他緊緊閉著嘴,一言不發。

“問你話呢。”齊子文用刀尖拍了拍他的下頜,“誰是賤人?”

夜東麒的目光才往羅衣的方向瞥去,尚未說出半個字,頓覺下頜一痛,滾熱的東西順著脖子流入衣襟中,他變色大變,立刻捂住了脖子:“你,你——”

“我?我是賤人?三皇子是這個意思嗎?”齊子文不等他後退,便手腕一抬,將長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隻要他退一步,登時便會血濺當場。

夜東麒當然不敢動,他捂著汩汩流血的下頜,渾身僵硬得像一塊石頭,忍著屈辱和憤恨,低下頭道:“是我!我是——賤人!”

他幾乎是用盡畢生的力氣,才說出這兩個字。說完之後,他的脊背都佝僂幾分,仿佛有什麼被抽走了,從此再也挺不直。

“長公主殿下可有什麼要對這個賤人說的?”齊子文將長刀架在夜東麒的脖子上,回過頭來,微微笑著看向羅衣說道。

羅衣從始至終都是麵帶一點淺淺的笑意,似是漫不經心,又似是興味盎然,她雪白的手指輕輕梳理著馬鬃,棕色的硬毛襯得她像糯米團子捏起的柔軟人兒。

但齊子文深深記得,她在北境的戰場上,是如何的矯健凶猛,氣勢無匹。

這樣漂亮又厲害的女人,夜東麒居然敢說她是賤人,齊子文心裏想著,等到羅衣問完話,他立刻就把夜東麒的舌頭割下來,丟在地上,讓馬兒踏成肉泥。

“我原本是有許多話想對你說的。”羅衣慢慢說道,她歪了歪頭,忽然跳下馬背,漫步到夜東麒的身前。

她跳下馬背的一刹那,夜東麒的目光不由得凝在她驚人纖細但卻柔韌有力的腰肢上,它比他見過的任何美人都要漂亮,他眼看著她邁動筆直修長的雙腿,走到他麵前。

他看著她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容貌,目光閃爍著,低聲說道:“你恨我,是不是?”

她曾經是他的皇子妃,曾經跟他那樣親密,可他從來不識得她的美,反而嫌她粗魯、沒有女人味。他從來不曾喜歡過她,從來不曾把沒有心機的她放在眼裏,還想過將她滿門抄斬,給婉兒讓位。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如今情勢調轉,他們之間會變成這樣。

也許,她會念著往日的情誼,放他一馬?畢竟,他們曾經同床共枕過幾百個夜晚,雖然什麼也沒有做,但總歸是一份情誼。她從來心軟又善良,隻要他對她低頭,她會放過他吧?

如果她肯回心轉意就更好了,畢竟是他們傅家造反,他沒有做任何對不住她的事。他唯一做的,就是沒有立刻封她為皇後。如果她回心轉意,把他帶在身邊,招他為駙馬,他是不是還有大仇得報的那一天?

他這樣想著,眼神愈發閃爍起來。

齊子文在羅衣跳下馬背後,就緊隨著也下了馬。他看著夜東麒低頭對羅衣說話,而羅衣居然要微微仰起頭看著他,頓時不悅地走過去,翻轉刀背,狠狠劈在他的腿彎:“好大膽,居然敢對長公主殿下不敬!”

淬不及防挨了這一下,夜東麒頓時跪倒在地。“噗通”一聲悶響,他自己聽著都疼。

臉色白了白,疼痛和屈辱打碎了他最後的偽裝,他再也積攢不出反抗的力氣,臉上滿是厭惡、痛恨,仰起頭嘶吼:“你們這對賤人!”

他已經破罐子破摔了:“你們不得好死!”

羅衣笑吟吟地看著他,麵對他的最後崩潰,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她偏頭看了趙婉如一眼,這個女人自始至終站在夜東麒的身後,垂著眼睛一言不發。她笑了笑,對夜東麒說道:“如果你殺了趙婉如,我就饒你一命。”

夜東麒本來在痛聲咒罵,聽到這一句,咒罵的聲音立刻頓住,險些被口水嗆到。他怔了一下,回頭看了趙婉如一眼,隨即又朝羅衣咒罵起來:“你好歹毒的心腸!我和婉兒不會被你們挑撥!要死,我們一起死!”

羅衣笑了笑,看向趙婉如:“你呢?你要跟他一起死嗎?如果你肯殺了他,我就放過你。”

“你少做夢了!婉兒才不會被你們挑撥!”夜東麒嘴裏這樣說著,眼神卻有些閃爍起來。他本是麵朝羅衣跪在地上,此時膝蓋微動,竟然朝向趙婉如的方向。

他閃爍的神情落在趙婉如的眼中,趙婉如絲毫不覺得驚訝,她臉上早已是冷笑:“好,你給我刀,我殺了他。”

羅衣對齊子文抬了抬下巴:“給她。”

齊子文便將手裏的刀遞給趙婉如。

“婉兒!把刀給我!”夜東麒目光閃爍地衝趙婉如伸出手,“齊子文不會武功,傅羅衣隻是三腳貓的功夫,現在就他們兩個,你把刀給我,我把他們都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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