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經寫好了借條。他乃是君子,言而有信,說是借錢,就不會賴。

從袖口裏掏出來,遞給羅衣,冷冷地看著她道:“你不就是覺得自己有錢,怕我們沾上你嗎?從今天開始,我不會用你一文錢!”

說完,抓著李氏就走了。

他的頭抬得高高的,背影驕傲得不得了。

李氏猶不甘心,不幹不淨地罵了幾句,被周自榮喝住了:“姨娘瞧不起我嗎?她一個女子都能賺錢養家,我是個男人,還有秀才功名,我比不上她麼?”

李氏怕傷了他的顏麵,不敢再說,隻低聲道:“榮哥兒,你身份尊貴,讀書才是你該做的事,豈能讓你操心這等俗務?”

周自榮嗬了一聲,不知是在嘲笑誰:“身份?我現在有什麼身份?”

連一個粗鄙的鄉下女子都敢瞧不起他,防他跟防賊似的,一兩銀子還要打借條,他哪裏還有什麼身份?

他連飯也沒吃,提起李氏給他準備好的換洗衣裳就走了。

走之前,他來到羅衣的門前,對她道:“你要走便走。”

“倘若不走,不許再跟任何男子親近。我不貪你錢,你也不要往我頭上潑髒水。”

不等羅衣回答,說完扭頭就走了。

羅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他說她要走便走,倒是把和離書的手印按了啊?他明明一點兒也不想叫她走,還做出一副驕傲的樣子,實在是賴皮。

不過,羅衣本來也不想走。之前那樣說,不過是擺擺姿態而已。

隻見周自榮被她氣得連飯也沒吃就走了,羅衣心情愉悅,就連看著李氏滿是怨怪的臉,也覺得分外可愛起來。

她開始補衣裳。

拿回來的那件衣裳,是王大林的。他祖母已是六旬老人,卻仍然偷偷給他做了件衣裳。他寶貝得不得了,穿在身上,摸都不許別人摸一下。別人多看兩眼,他都怕給看壞了。

然而不巧,他今日上街,為了從驚馬之下救出一個孩童,把衣裳給掛破了。他心疼得不得了,拿去繡坊裏,卻都說沒法補好,怎麼都會有痕跡。他分外難過,眼圈都紅了。

羅衣見不得他這樣,便對他說,可以在上麵繡點花樣,遮蓋起來。王大林立刻把她當成救命的菩薩,央著她幫忙。羅衣從李曼娘那裏繼承的繡藝,倒也能彌補一二,便應了下來。

這道口子在下擺處,好在不是正中,羅衣便在那裏繡了一簇鬆枝,為了整體衣裳的和諧,又在胸襟處斜斜繡了幾處。

花了四五日的功夫,終於繡好了,羅衣正打算給王大林送去,不成想他等不及,居然自己來了。

“正要給你送去。”羅衣笑著說道,把衣裳包好拿給他。

王大林等不及回去再看,立刻就打開來,當他的目光落在一簇簇鬆枝上,目光噌的亮了。

“妹子,你真好!”他睜著一雙明媚的桃花眼,目光灼灼地看著羅衣。

如果不是他眼眶泛紅,極是感動的模樣,羅衣幾乎以為他對她有別的想法。

非是她敏感,而是這種事發生過一次,她不想再發生同樣的事。

“你喜歡就好。”羅衣見他目光澄澈,並無他意,才鬆了一口氣。

王大林用力點頭:“非常喜歡!妹子,你想要什麼報酬?我給你錢好不好?”

他上回想要提前付給羅衣胭脂的錢,卻因為沒帶夠銀子,心生愧疚了很久,自此以後,再出門時身上總要帶點銀票。

此時,他拽下荷包,看也不看,整個兒拋給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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