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出人意料的變化(3 / 3)

陸曉君之所以突然對這輛車感興趣,倒不是因為車子本身的性能或價值,而是因為程路明在大部分的自駕照片中,都是駕駛著這輛車或以它為背景拍攝的。而她從程路明辦公室裏拿回來的那個玻璃相框,鑲在裏邊的大尺寸照片裏同樣也有這輛越野車的身影。那這輛越野車,應該是程路明自己的吧?

這是很有可能的,對於像程路明這樣一個喜歡旅遊和汽車的男人來說,這樣一輛功能強大的越野車,一定是他的至愛;而以他現在的經濟條件,也完全有能力買得起。可如果這是他自己的車,為什麼在前幾天劉警官跟自己交接過的財產清單中,並沒有列出這輛車呢?

在這中間,會有什麼蹊蹺嗎?

想到這裏,陸曉君再也沒有心情躺在沙發上休息了。她站起身來,從自己的手機通訊錄裏找到李曉明的號碼,給他撥了過去。如果程路明有這樣一輛車,李曉明作為他的司機,應該是最清楚的吧。

可是,電話並沒有接通,李曉明關機了。

陸曉君下意識地皺了下眉頭,又從通訊錄中找出邵晶晶的手機號碼。嘟……嘟……電話接通了,陸曉君急切地向邵晶晶問候了一聲,便開始詢問這輛越野車的事情。

果不其然,這輛越野車是程路明的!

邵晶晶知道程路明差不多三年前買了這輛越野車,也知道他經常開著它外出遊玩,但對它現在的去向,她就一無所知了。

陸曉君打完電話,回到沙發邊上,呆呆地坐在那裏,半天沒有移動身體。

這輛汽車的去向,一定要盡快查清楚。陸曉君等不及明天見到劉警官時再告訴他這件事了,她馬上就給劉警官打了個電話,把這輛汽車的情況告訴了他,並把自己在一樓電梯間裏的發現和種種假設,全部細致地講給他聽。

劉警官認真地聽著陸曉君對案情的分析,並詢問了她一些相關的細節信息。最後,在兩人的通話結束之前,劉警官讓陸曉君從照片中辨認出那輛越野車的車牌號;他說會讓專案組的同事盡快聯係交通管理部門,以核查那輛車的車主信息和去向。

一夜無話。

從星期一上午坐火車來到北京到今天晚上為止,已經整整過去了四天。今天夜裏,陸曉君從頭到尾都睡得很熟,獲得了幾天以來難得的睡眠和休憩。因為,她覺得自己離路明案件的真相已經近在咫尺了。

第二天早上,陸曉君依舊在六點鍾準時醒來,從沙發上坐起身來時,她感覺到自己格外地精力充沛、思維敏捷。她又重新變成了程路明口中那個路豆豆——一顆永遠不甘人後、安靜而倔強的豆子。

陸曉君在廚房燒了壺開水,把自己這幾天用過的茶杯和茶葉找出來,衝了一杯熱茶。她把茶杯慢慢地移向嘴邊,她的雙唇顫抖著,輕啜起來。

這幾天,陸曉君一直在忙於尋找各種證據,盡力地推動專案組重新啟動對程路明案件的調查。她根本沒有時間和心情,用心地去感受和體會這個家中的一切。

可是現在,在周五的這個清晨,一切都不一樣了。程路明家裏的物品和擺設,已經逐漸從陌生變得熟悉;自己腦海中程路明的樣子,已經從過去的青澀男孩變成了充滿魅力的成熟男人;身邊這個她過去曾因程路明而恨之入骨的大都市,今天也同樣因為程路明而變得如此親切。

陸曉君的眼神,慢慢地掃過房中大大小小的物件。她似乎在程路明家中每一件物品上,都看到了他生前映在上麵的影子。這些影子忽明忽暗、搖曳不定,好像電影中展現主人公腦海裏對往事的回憶鏡頭一樣,一幀接著一幀無聲的黑白畫麵慢慢地掠過,讓人感覺畫麵中的一切都是那樣虛幻和不真實。突然之間,耳邊傳來一聲巨響,這些物品都在一刹那間有了真實的顏色,所有的畫麵都層層疊疊地快速衝了過來,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是陸曉君在三十多年的生命中第一次感受到至親離世所帶來的巨大悲痛。

至親離去的那一瞬間,有時並不會使人感到過分悲傷。在你聽到親人去世消息的那一刻,你會拒絕相信它的發生,甚至在此之後的一段時間裏,你都可能會感覺到恍恍惚惚,渾然不知身在何處。在這段時間裏,痛苦、悲傷對於你來說,也許還沒有什麼真實的意義。

但是,等這段混沌的時間過去,你會慢慢體會到悲痛欲絕的含義。也許在深夜無人時,也許在靜悄悄的清晨,那時的你也許沒有任何雜念,但突然地——思念成了呼吸之間無法抑製的痛,痛到讓人窒息……

真正會讓你感到悲痛的,不是親人已經不在身邊的事實,而是打開冰箱時看到的那半瓶飲料,是經過陽台時那隨風微曳的三色堇,是坐在親人床邊時床單上那熟悉的卡通圖案,是那深夜裏洗衣機傳來的陣陣喧嘩,或者還有陸曉君眼前這樣一杯冒著嫋嫋熱氣的茶。所有這一切沾著親人氣息和身影的種種,都會喚起你心中深深的思念和不舍的愛戀,痛苦像高聳的山嶽和滔天的巨浪向你衝了過來,讓你喘不過氣,把你整個人碾壓得粉碎,似乎你的身心都已無處安放。

是啊,很多時候,人們不會意識到自己對一個人的思念有多深,直到某個瞬間,在特別的場景下,思念如泉湧,撕心裂肺。

真正的愛就是如此,它不會隨歲月消逝,而是在時間的沉澱下,變得越加深刻、越加清晰,它會牢牢地刻在你的心裏,直到地老天荒。

對程路明的愛和思念,讓陸曉君不自覺地變得堅強起來。她默默地抹掉臉上的淚珠,站起身來,換上一套灰色的裙裝,拿起門廳櫃上的包,緩步走出了程路明的家門——現在,那也是她自己的家門。

陸曉君在小區旁邊的早餐店吃過早點,走到小區南側的白楊林散了會兒步。等到快八點的時候,她叫了一輛出租車,趕到了公安局,然後乘電梯來到了辦公大樓六樓的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