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冬冷夏涼的溫度(3 / 3)

老乞丐極快地轉動眼珠,頭點了一下。

“那麼冠以虞之姓氏的虞灝雲是誰?”她直接問道。

老乞丐的麵色,一刹時地變了顏色。

虞子嬰心中已有了猜測。

“想見他嗎?”

老乞丐吸了一口冷氣,茫然失措,像個泥塑木雕的人,或許是一切來得太突然太意外,他眼眶泛紅,眼淚一下就滾了出來。

虞、虞灝雲,灝雲啊!他原來還活著啊!

“啊啊啊~”他在哪裏?

虞子嬰伸出一根手指接下一滴滾燙的眼淚,微覆下睫簾:“我會接他過來看你的。”

老乞丐嗚咽一聲,兩頰的肌肉鬆垮垮地垂著,那張臉已經不能光用一個“醜”字來形容了。

然而,在聽了她的話後,他眼睛裏含有一種莫名的恐怖神氣,猛地搖頭,他抓住她的手,十分用力。

虞子嬰抬眼看著他,在她的眼中他跟正常人一樣,她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他並不知道你的存在,但是我想,他會需要你的存在,即使你變成這樣,你亦能夠成為他長成的支柱,別太小看任何人,你的兒子,絕對不會是那種軟弱得連這種程度的打擊都承受不住的人。”

虞子嬰不知道老乞丐為了令她平安地活下來,究竟失去了多少,但是就她所知的,就已經夠她為他做出即使冒險亦要繼續下去的回報。

老乞丐聽到“你的兒子”幾個字時,像被重擊臉色慘白,動也不動地僵在那兒,半晌沒有回過神來,似陷入了過去的回憶之中。

——

虞子嬰下樓後。

沒有在塔底看到無相跟華鋣,隻有舞樂一個人背對著二樓樓梯口站著。

等虞子嬰走近,他突然道:“嬰,我……我能牽著你的手嗎?”

虞子嬰在他身側頓步,偏過頭。

舞樂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他額角一縷瑩亮細滑青絲委婉垂下,從虞子嬰的角度看不清他的長相,隻覺得他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安靜、純明、低迷的失落氣氛之中。

“嬰,明明隻需要踏出這個門口,但我卻需要擁有足夠的勇氣才能夠做得到……我其實真的不想回去,但很矛盾,我又不想看到……看到他失望,你跟他相處過一段時間,恐怕也知道,他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這次,他特地從天元國親自來想接回我,而我卻不肯跟他走,他、他……”

在他斷斷續續,快要說不下去的時候,他手背一涼,一截柔荑半耷拉在上麵,虛握住他手指。

他下意識反手一抓,將其緊緊地攥入手心。

噗通噗通噗通——不行,心跳得太快了!

臉頰的臊熱意一直蔓延至耳根,他依舊低著頭,就怕會泄露出嘴角那一抹狡黠得逞的狐狸笑容。

“走吧。”

他耳畔傳來她淡漠卻不冰冷的聲音,就如同她的手給人的溫度一樣,永遠溫涼如玉。

或許這種溫度在冬日時會令人感到冰涼,但在夏日卻能夠令人降熱舒服,這便要端看你如何取舍。

顯然舞樂是那種寧願冬天冷著,也不願意夏日熱著。

即使被凍傷,他也甘之如飴。

兩人一踏出了明亮的佛塔門口,便被籠罩在一片星月淡華光芒之中。

夜裏的萬佛寺,萬籟俱寂,瑩瑩雪夜有些寒冷,西北風呼地刮過光禿禿的樹梢,隻吹得大樹小樹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一步出溫暖的佛塔,寒風便將虞子嬰的臉蛋吹得冰冰冷。

虞子嬰一轉眼,便看到幾步之隔的無相,他一身落於月輝下如冰綃杏袍雪袍的身影修長而肅然,風動衣袂若鴻羽飄落,靜默時卻冷峻如冰,他並不是單獨一人落站地塔前,他身後此時守著氣勢迫人的十雪狐使。

越過無相,正前方,一輪碩大的月亮上,一道集虛幻、唯美、絕美、增之一分,則嫌多,減之一少,則嫌少的優美輪廓令人無限遐想,如月下妖魅般神秘的身影落於一根弦線之上,身若浮雲,鼓袍灌風,月下如白色蝴蝶雙翼翩絰揚起。

視下再往下,月下,一個散身散發著淡淡貴族式冷漠氣息的男子背光而立,他冰冷而孤傲的冰冷紫眸華美瑰麗,比世上任何一件最名貴的寶石更光彩流溢,他緋唇譏誚半揚,泛著迷人水潤光澤。

在虞子嬰跟舞樂牽手一起出現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到他們……相牽的手上。

“玖蘭崎滄。”

傲慢是第一個打破沉默的人,他在看到舞樂時,先是詫異一瞬,視線停駐在他直立行走的雙腿良久後,才冷冷地喊出他的名字。

“現在連皇兄都不叫了,果然已經徹底放棄我了,是嗎?”舞樂看到傲慢時,麵部表情就像神經失調一樣,他僵硬地扯了扯嘴皮,笑得有幾分無奈。

“你以為你一直這樣躲著,你就能夠放棄掉一切,繼續當你的逍遙舞樂神醫嗎?”傲慢伸手撫著戴著手套拇指的紫寶石,慢條斯理地道。

“反正天元有你就夠了,我就是一個廢物,除了拿來舍棄,用作當質子之外,還有什麼別的用處嗎?”

舞樂坦然地看著傲慢,他了解傲慢,當他擺弄他大拇指的紫寶石時,這表示他心緒並沒有他表現的那般平靜。

傲慢聞言,冷冷地眯起眼睫,神色趨暗。

“好!廢物是嗎?這麼說來,你舍棄了天元國,舍棄了父皇,舍棄了……”那個“我”他始終無法平靜地說出來,頓了一下,邃拐了一個彎接道:“連一直心中所念的籽月也不要了是嗎?”

說完最後一句,他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舞樂旁邊的虞子嬰。

舞樂聽他提到“籽月”時,眼底閃爍了一下,但感到手中漸漸染上他溫度的柔軟時,他便不再迷茫了:“籽月從來都不曾屬於過我,我拿什麼去要,而現在,我要的正緊緊地握在我手中,我絕不會放棄的。”

那一刻,舞樂那一張生性陰柔水湄的臉上,滿是男子猙猙入鐵的堅毅。

傲慢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種神色。

原來,他也可以這麼堅決,即使血骨揉碎,摧腦斷首亦絕不退縮的決心。

他氣結,呼吸一錯。

“這都是你教給他的?”傲慢兩片薄薄的緋唇抿得死緊,紫眸神秘而又妖異,轉向虞子嬰時,卻透著一股攝人的鋒芒。

虞子嬰看舞樂終於將要說的話說完了,便鬆開了他的手。

她踏前兩步,用半分不輸傲慢的氣勢回視回去,眼神沉寂而凜然,語序極慢而道:“他如今已經不叫玖蘭崎滄,他是舞樂,他亦是我騰蛇族人,從此不再屬於天元國。”

“玄嬰,哦,不,他們都叫你虞子嬰……”

傲慢每一個字都像在笑,像簌簌風聲中的低幽怨顫音,冷人感到寒冷刺骨。

“說實話,我已經分不清你究竟哪一句話是真,哪一句話是假的,你當初究竟是為何要故意來接近我,現在,你又究竟打算想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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