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華鋣灰色的記憶(1 / 3)

不過,想必華鋣也並不知道“孟素戔”就是無相這個身份,當初他是迷迷糊糊被無相故意引誘出了樹人陣,接著毫無疑問他就被無相直接弄昏了,就是怕他醒著會誤事,而等他醒來之時,已經躺在一間陌生的石室內。

所以,華鋣到底隻知道無相國師就是騰蛇搖光新上任的頭領,別的無相不想他知道的事情,他所知甚少。

而這趟會來瑛皇國幫虞子嬰,一來是被舞樂下了某種厲害的毒藥迫於無奈,二來也是因為跟虞子嬰當初的那個交易,最後還有一項卻是舞樂攛掇為了查明騰蛇皇族一事的真相。

“眼下暫無事,或許你可以跟我談談騰蛇七宗的事情,聽你說過天樞是建築在地底下是吧,那你們是怎麼生活的?”

有些事情還是需要盡早解決,特別是當虞子嬰感覺她的時間越來越緊迫的時候。

她仰躺在軟塌之上,臉上敷著一層浸著刺鼻藥水的綿紗布,這是取下那張麵具後自身皮膚必要的修複工作。

一般來說,麵具亦分長久配戴亦短暫配戴的區別,像虞子嬰這種則屬於長久配戴,是以所需要耗費的工夫卻是一點也不能少的。

“怎麼生活?”華鋣褐眸微眯,似在回憶亦似在猶豫,半晌後,他低垂下睫簾,繼續蹲坐在臉盆前拿一柄智毛刷子清洗麵具。

“那是一個很深的地底洞穴,很冷,那種冷意就像一個人沒有穿衣服被扔進冰窟的感覺,也很黑,除了少數能得到光照的地方,眼睛所看見的其餘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離騰蛇族被滅大約也有十七年了,而我們則在族老們緊急關閉掉天樞所有出入口後,便一直在地底生活了十幾年。當地窖地糧食吃完,我們就挖周遭的地根,吃土裏挖出來的泥蟲(蚯蚓),崖上摔落腐爛的動物屍體,喝蓄集的露水或雨水、泥水……反正所有你能夠想像得到能吃的東西……”

虞子嬰呼吸輕緩,靜默地聆聽著,並沒有插話,她知道他並不需要她的感言或安慰,他隻是想將心中那抹沉重與委屈憤懣找一個借口發泄出來罷了。

“那個時候華氏的孩子們都怕冷,可惜族中沒有多餘的衣服能夠照顧到每一個人,那時候我凍得受不了了,我就問智族老,為什麼你們大人不怕冷呢?智族長說,因為我們大人有內力防身可以抵禦身體的本能寒意,若你也想跟大人一樣不怕冷,就必須好好地練功才行,很可笑,也就是從那個時候,為了這麼一個荒謬的理由,華氏的孩子便卯足了勁練功,隻是為了能夠下一次睡覺前能不被凍醒……”

“地底下是沒有藥的,如果真的有誰生了重病,等待的隻有死路一條,所以我們不敢生病,不敢……”

華鋣絮絮叨叨地講述著他小時候的事情,從幾歲講到十幾歲,講他是如何調皮惹禍的事情,講他是怎麼練功取巧的事情,講他周遭小夥伴的事情,講他為了生存最終無奈舍棄了什麼,又因努力欣喜得到了什麼……

“本以為這種暗無天日的恐怖生活並不需要過多久,然而我們卻整整地過了十幾年,十幾年後我們又會想難道還有等一個十幾年嗎?究竟還有多少個十幾個是他們需要等待的?其實像這樣醒來分不清是白天黑夜,每天除了訓練就是擔心什麼時候會病死或餓死的生活我們還是可以忍受,但你知道當時我們比之更痛苦的是什麼嗎?”華鋣攥緊手心,抬起了臉,額上青筋突起,呼吸一淺一重劇烈交疊,就像在進行著某種複雜痛苦心理鬥爭。

“沒有希望與看不到光明的等待。”

虞子嬰伸手將臉上覆上的紗布扯下,一雙黢黑無波的眼眸望著上空,淡淡道。

華鋣一怔,像是很驚疑虞子嬰怎麼會如此精準地說出他們的心理感受,但很快他又覺得像她這種妖孽,能夠猜得出來也沒有什麼特別,便硬聲繼續道:“沒錯,我們華氏一族就好像一直走在一條黑暗的道路上,一開始我們以為很快就能衝破黑暗看到光明,於是耐著性子慢慢走,可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後,則發現或許並不是這樣,便開始奔跑了起來,我們不知道前方有什麼,也不知道究竟離所謂的終點有多遠,隻能一直不知道疲憊,不能停地朝著完全看不到希望地前方跑去,那種心情……很絕望啊……”

說到最後,他露出一個與他的年齡完全不符合,仿佛經曆了許多艱幸曆程的悲涼諷刺笑意。

“華鋣,世界上沒有絕望的境地,隻有對境地絕望的人。”虞子嬰側過臉,將曾經別人告訴她的話告訴他,那剛被揭下麵具的臉渡了一層無血色的蒼白,然而那驟然剛毅的眉目卻毓秀無匹,似粹雪瑩冰般剔透而穿透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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