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醫者醫身亦不能醫心(1 / 3)

“回去哪裏?”舞樂懶洋斜眸,支頤挑眉,勾唇一笑。

籽月盯著那張在橘光溟蒙焰火照映下,暄妍疏影,輪廓陰影浮動的媚禍妖豔麵容,眸色偏柔幾分,看了看兩側後,方低吟道:“祈殿親自來接你了,他來朝淵了……”

舞樂一愣,粉睫輕顫,瞳仁緊了緊,轉眸定定地看著她,道:“你說什麼?”

籽月湊近他麵目,縷縷發絲迎風而動,她勉強地彎起嘴角,笑得有些生硬陌生,卻是發自內心般道:“他來接你了,他、他們從來就沒有拋棄過你……”

然而,她那一句鼓勵的話卻在舞樂那越來越譏諷,越來越冰冷的目光下,籽月喉嚨一窒,不知道為何話到嘴邊,卻怎麼也吐不出來一個字句了。

她沉寂下麵容,看著他目光難以理解。

他究竟是怎麼了?

“你心裏一直都在等他對嗎?一聽說他來了,就迫不及待地想投入他的懷抱,是嗎?既然如此……”舞樂嘴畔的諷笑漸深,一掌拂掉她的手,聲音又急又尖:“當初又何必硬要跟著我來到這裏呢?”

籽月臉色徒然漲紅,也不知道是被拆穿的心虛還是被冤枉的憋屈,她沉聲道:“不是這樣的,我……我隻是心疼你,崎,你別再折磨自己了,你的腿,或許讓祈殿看看還有得治……”

“哼,有得治?你忘了我是什麼人嗎?我自己都治不了,誰還能替我治?況且……就算腿好了,我的心……我的這顆心卻再也回不到原樣了。”

舞樂頹散地躺回軟轎中,墊背的墨紫裘絨毯鋪陣於他四周,雪紗簾動微風起,他麵容如秋色冷晴枯晦、死寂。

“是因為……那個人嗎?”籽月的聲音恍恍惚惚,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舞樂一怔。

“都整整三年了,你還是一直沒有完全接受,你……可是後悔了?”籽月站起身來,如軍伐般挺直的背脊,充滿了力量與線條美,她背著光線,一雙有神眼睛一瞬不眨地盯著他。

後悔什麼?後悔當初一門心思跑去貪婪之城找尋她,奪回她,而沒有……沒有一直、一直地守護在那個人的身邊嗎?

為何要後悔,他當初本就是為了她才去的貪婪之城的,他有何好後悔的?

然而雖然心中是這樣篤定地狡辯著,但他的嘴卻怎麼也無法啟闔。

“你在說什麼?”舞樂眼皮顫了顫,一如以往般轉過頭去,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然而他眼睛明明是凝望著那篝火之處,看著那跳躍炸響的火星滿滿,眼神卻已漸漸飄忽得很遠了。

原來已經三年了啊,離她被那些人害死已經整整三年了……

胖子……

虞子嬰……

子嬰……

他垂在兩側的一隻手蜷成拳頭,另一隻手則滑進被裘內,摸向那一雙已經失去了知覺的雙腿,驟然攥緊腿上一截褲布。

忽然,一道閃爍的亮光一閃過,他的眼睛被刺激得一花,側過臉,心中驀地驚疑不定,他迅速抬眼一看,恰巧視線著落的地方,則是廣場那群鬧哄哄人背後,中央那一米浮雕石台矗立,四周造景呈階梯式上升,那標誌著呼顎城象征的“踏馬征途”逼真雄渾石雕頂,竟拂拂飄飄,如無著落點般立著一道虛無飄渺的黑色身影。

她就那樣無聲無息地站落在那裏,全身重量僅靠著那石琢將軍高舉那一端翹起的刀柄而立,一身素黑如暗夜鬼魅般絲絨衣衫與四周環境融合,那抹纖細迎風衣袖袂袂而舞,額前細碎發絲拂動,她裸露著一張雪稚麵容,麵無表情。

前方是熱鬧、聒噪的光亮人群,而她四周則是死寂般的夜色,她整個就像陷入黑暗之中,再炙熱的光亮亦無法覆至她周身,她自成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她唯我獨尊,那雙神秘的黑鴉眼瞳,就那般安靜地凝視著他,顯出幾分妖冶、詭異。

“誰……”

舞樂嘴裏逸出一聲疑惑,隻覺得那存在感極強的黑,一寸一寸的逼近,一點一點的吞噬著他的全部視線,他試圖發出一聲有意義的聲音,卻隻聽到那加劇的心跳,撲通、撲通……

“什麼?”籽月仿佛聽到舞樂好像在說話,一時沒聽清,便問了一句。

“你有看到……”他飛速地看了籽月一眼,再轉頭看向原處,就在這一眨眼間,剛才那道身影便……消失了?!

舞樂瞳仁一縮,驚異地四周張望一番。

剛才那……是什麼人!?

分明她就靜悄悄地站在那裏,卻像是一縷煙,一抹影子,那群人竟沒有一個人看到嗎?

“籽月,你看到沒有?”

他扭過頭,望著一旁的籽月緊聲問道。

籽月茫然地巡視一圈,道:“看到什麼?”

舞樂勉強地撐起手肘,坐直起來,揚臂撩開轎紗,一一掃過四周環境——火光之處,祭祀舞蹈中央那施刑慘鳴哀嚎的地方沒有,那一群披著黑鬥篷狂熱叫喚呐喊的人群中沒有,之前那“踏馬征途”的將軍石雕上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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