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破齊人張儀離間 避險境孫臏詐死(3 / 3)

“趙雍謹聽蘇子,煩請蘇子與朱威議和!”趙雍不再多言,當下決斷。

“謝我王重托!”蘇秦拱手,“不過,由臣出麵不妥,因臣雖為趙相,也兼他國之相。”

“這……”趙雍顯然忽略了這個,“敢問相國,何人出麵為妥?”

“臣薦肥義大人。”

一個月後,邯鄲城南,麵對滾滾東去的漳水,魏使朱威與趙使肥義、齊使田嬰、秦使公子疾、中山使張登共同簽署漳水之盟。依據此盟,魏人無條件歸還邯鄲及所占趙地,齊、秦、中山無條件撤軍,趙、中山則以槐水為界,永不相犯。

一場耗時經年、波及列國諸方的天下大戰,在齊人圍魏、龐涓兵敗桂陵之後兩個月的漳水河邊畫上句號。

就眼前利益而言,列國皆輸,唯一的贏家是中山,因其終於從趙人手中奪到了夢寐以求的戰略要地鄗邑,由法理上獲取槐水天險。之後數年,中山即沿槐水北岸修築一條戰備城牆,由東邊河水直至太行山下,與趙相抗。

但就長遠來看,真正的贏家則是秦國。張儀連橫成功,縱親失和,趙、魏、齊三國皆受重創,秦國無非是出動大軍到晉陽城下示威一圈,幾乎是無損毫毛。

征戰經年而無尺寸之功的魏國大軍沒精打采地渡過河水,回歸大梁。戰車上載的大多不是戰利品,而是在趙國各地戰歿的將士棺木。

魏境各地,再一度哀樂聲聲,家家戶戶,各村各邑,處處可見送葬隊伍。

張儀坐在輜車中,隨從三軍由邯鄲回返大梁,一路幾乎不與人說話,內中五味雜陳,既有落寞,也有成就。

行至宿胥口附近,在當年走過不知多少趟的那個岔道口處,張儀吩咐停車,吩咐部將引軍前行,自與幾名從人拐往山中,在山腳下安頓住眾人,僅帶一名心腹往投鬼穀。

走到鬼穀入口,許是不想見到玉蟬兒,張儀在那塊寫有“鬼穀”二字的石頭前麵坐下,隨手寫出幾字,吩咐心腹入穀,交給大師兄。

不消片刻,一個衣襟飄飄、長發披肩、眉清目秀的高個子道人跟在心腹後麵匆匆走來,望到張儀,遠遠頓住,拱手:“師弟,別來無恙乎?”

“大師兄!”張儀緊盯住他,顯然認不出了,良久,深深一揖,頗為激動,“長這麼高了!”

“嗬嗬嗬,是哩,”童子笑道,“其他不見長進,隻有個頭長了。幾次出穀,聽聞師弟風光照人呢。”

“一事無成,慚愧得緊!”張儀謙辭。

“你愧什麼?”童子似是沒有聽出謙辭,緊盯住他,刨根問道。

“愧……”張儀眼球兒一轉,“愧對先生重托,愧對師兄厚望!”

“師弟愧得太多了,”童子現出一笑,“先生或有重托,師兄我卻未曾有過厚望。”轉過話鋒,直入主題,“好了,閑言少敘,師弟此來,可為看望蟬兒姐姐?”

“非……非也!”見童子依舊伶牙俐齒,這又提到玉蟬兒,頗讓張儀尷尬,結巴一句,旋即放鬆,略略一頓,恢複神態,看向童子,“先生可在?”

“先生正在閉關。”童子將話堵死,“師弟既然回來,何不隨師兄進穀,看看舊居?”

張儀苦笑一下,微微閉目。

“嗬嗬嗬,”童子曉得他不願見到玉蟬兒,笑道,“還是回去看看吧,蟬兒姐時常念及師弟呢。”

張儀抿緊嘴唇,有頃,再出一聲苦笑:“煩請大師兄轉告師姐,就說儀謝師姐掛念。今朝班師,儀路過宿胥口,望到此山,頗為感慨,不由得走進穀中了。得見大師兄,儀於願已足,就不進穀了。”

“師弟此來,”童子指他心口,“既然有事,何不一吐為快呢?”

張儀怔道:“大師兄,你……何以曉得師弟有事?”

“嗬嗬嗬,若是不曉得,豈不是在相國大人麵前妄稱師兄了?”

“大師兄神通,在下服了!”張儀正不曉得如何開口,這也就坡下驢,“師弟此來,確為一事。當年師弟下山,臨行之際送給師兄一卷竹簡,敢問師兄,可否記得?”

“這事有哩。”童子想也不想,隨口應道,“隻是,那竹簡於師兄我一無用處,好像是那年冬天就拿出去當薪柴燒了。”

聽到“好像”二字,張儀心中有數了,略略一頓,拱手:“煩請大師兄再想想看,萬一那辰光誤拿了呢。”

“你且稍等,”童子應道,“待師兄我回去看看,若是沒燒,這就歸還師弟。”

童子返穀,徑入草堂,對玉蟬兒道:“是張儀來了。”

“哦?”玉蟬兒略吃一驚,“他來何事?”

“記得當年先生要我們去雄雞嶺的崖壁下撿回又燒掉的那冊兵書嗎?龐涓私下抄錄一份,藏於樹洞,被張儀悄悄取走了。張儀臨下山時,將那竹簡送給我,被我順手扔進床底。這辰光他又來討,給他不?”

玉蟬兒略略一想,扯童子進洞。

鬼穀子眼皮子未睜,臉衝玉蟬兒,話卻是說給童子:“既然是他的東西,他又為此而來,你就還給他吧。”

童子應過,回到草堂,從床底尋出竹簡,徑往穀口送還張儀。

“先生,”聽到童子走遠,玉蟬兒輕聲問道,“他這拿去,必是交給龐涓,豈不是對孫臏不利了?”

“順其自然吧。”鬼穀子淡淡說道,“一部書而已,沒有那麼厲害。”閉目又想一陣,睜眼,拿出一個藥方,持筆在下麵又加一味,遞給玉蟬兒,“蟬兒,你按此方入山采藥,做成藥丸,交給蘇秦,由蘇秦送給孫臏,或對孫臏有所助益。”

玉蟬兒凝視藥方,有頃,怔道:“先生,此方……”

“此方所成藥丸,”鬼穀子緩緩說道,講述一樁陳年往事,“就是當年隨巢子托人送給你母後吃過的那粒。”

“隨巢子之藥,是先生給的?”玉蟬兒驚問。

“是的。”鬼穀子點頭,“早年結識他時,老朽觀此人存救世善念,送他不少藥方濟世,其中包含此方。”

“那……”玉蟬兒看向後麵新寫的幾字,“先生加這一味,卻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