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綿愛(1 / 3)

纏綿愛

陽光下,寒風蕭蕭。梅花林的上空,雲止立在一側靜靜看著、聽著,忽然間,竟覺自己如一局外人。花千色與宮宸戔的相識,本就遠在她之前。他們之間曾有過的一切,不論是好還是壞,也讓她根本無從插入。

這時,隻聽那一道聲音再度響起,“過來。”

兩個字,雖語調一層不變,但卻又似乎能聽出一絲徒然融入的柔意。

雲止知道,宮宸戔這是在叫自己過去。微微沉默了一下後,再側頭望了一眼對麵一直目不轉睛望著宮宸戔的花千色,便足尖一點梅花枝頭、飛掠著向宮宸戔所在而去。

花千色在這時快若閃電出手。修長優美的手輕輕一揚,便輕而易舉控製住了四周漫天紛飛的梅花瓣。旋即,再迅疾如風的一掌,便倏然自雲止的身後襲向雲止。

雲止敏銳的察覺到後方的危險,飛快的回身望去。

那一眼,隻見密密麻麻的紅色花瓣若一張垂直的漁網瞬間向著自己推進而來。

火光電石間,雲止心下不可避免的微微一驚。迅即,一邊冷靜的飛快後退,一邊迅疾的運功出掌、反掌相抗。

而,幾乎是同一時刻,隻見那一襲金絲繡邊的白衣身形倏然一晃。瞬即,一隻手已自雲止的身後一把攬住了雲止的腰身,另一隻手再一把覆上了雲止出掌的那一手腕,從容不迫的助上一力。下一刹,但見那密密麻麻、呈雷霆之勢迫近的‘花瓣牆’,便硬生生一停、再立即反了個方向加快速度的向著花千色而去。

雲止看著,心下暗暗一鬆。剛才,險有生死一線、九死一生之感。

卻見,那對麵的花千色始終一動不動、不閃不避的淩立在那裏,對迎麵迫近的危險視若無睹。

雲止頓時幾不可查的微微皺了皺眉,花千色她難道不要命了?下一瞬,密密麻麻的花瓣便毫不留情的硬生生穿過了花千色的身體,再一路繼續往前飛射而去,直落入寒風呼嘯的萬丈懸崖。而花千色……隻見如一麵牆一樣的花瓣從她身上穿過之際,明明活生生立在那裏之人,身影竟刹那間憑空消失不見了。

若非親眼所見,真讓人難以相信。而即便親眼所見了,亦難以置信。

幻術,她竟學會了世間早已失傳的幻術,“宮宸戔,我們之間的仇,接下來一筆一筆慢慢算,不死不休。”

聲音,隨之從四麵八方環繞而來。餘音,一聲聲響徹天際久久不散,恍若有無數個人在半空中包圍成一圈同時開口。雲止聽著,再望著花千色剛才所在的那一位置,一時間,止不住抿了抿唇、愈發皺眉。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花千色消失之前的那一刹,似乎隱隱勾了勾唇。明明一直藏在背後、從不現身之人,今日卻突然毫無征兆的主動現身。到底是因為還喜歡著宮宸戔、看到了剛才她與宮宸戔在梅林中的一切心生嫉妒,於是……還是一切另有目的?

直覺的,雲止覺得是第二種。同時,越發覺得整一件事蹊蹺、不簡單。

這時,站在下方、身體過度虛弱的琳琅,被空氣中波蕩而過的內力所傷,抑製不住的猛然吐出一大口鮮血。

雲止聽著聲音,本能的側頭望去。一時間,眼底不覺閃過一絲輕微擔憂。隨即,一邊伸手掰開宮宸戔攬著自己腰身的那一隻手,一邊對著宮宸戔道,“人走了,你怎麼不去追?”

“她早走了,可本相並不知她走的是哪個方向,夫人要本相往哪去追?”

宮宸戔也側頭望了一眼琳琅。同時,將雲止眼中的那一絲擔憂盡收眼底,有些不滿雲止推開他,‘夫人’二字明顯加重一分音。

琳琅聽著那傳來的對話,再看著半空中那兩個人之間的異樣‘親密’,直覺是自己眼花耳鳴、看錯聽錯了。這……這怎麼可能?下一刻,忍不住撫著沉悶的胸口屈下膝去,連連咳嗽起來。

雲止一直都知道,宮宸戔的醫術極好。若是能讓他為琳琅把一把脈……

“想都別想,你信不信本相現在就殺了他?”銳利的黑眸,一眼看出雲止心中所想。一時間,宮宸戔的麵色明顯沉了下來,聲音亦含著一絲顯而易見的低沉。剛才在梅林中,她都是怎麼應他的?不過才一個轉身就忘了、拋之腦後了?

“你……”雲止聞言,不覺有些氣惱的瞪向宮宸戔,這個男人他怎麼……

而宮宸戔,則一把扣住了雲止的手腕,直接帶著雲止便飛身離去,對地麵上的琳琅不屑一顧。

雲止一邊連忙回頭望去,一邊企圖掙脫開宮宸戔的手。

然,雲止越是掙脫,宮宸戔手上的力道便越重。最後,隻見宮宸戔索性直接點了雲止的穴道、打橫抱起雲止便轉眼間消失不見。

琳琅無力的屈膝跪在原地,麵色慘白。片刻間,整一座山上便隻剩下了他一個人,四周空蕩蕩一片。

西飛揚西飛淩以及封亦修三個人,一道在山腳下的馬車旁耐心等著。可半天的時間,既看不到雲止的身影,亦等不到回去找東西的琳琅返回。最後,隻能一道上山去尋。

宮宸戔帶著雲止飛身離去,但卻並不是返回皇城,而是去了東夷城城外的皇家別院。

東夷城城外的那一皇家別院內,有一純天然的溫泉,水質極好。當宮宸戔在空蕩蕩的院子中放下雲止、當熟悉又陌生的建築一眼映入雲止眼底時……雲止猶清清楚楚的記得上一次來到這裏時所發生的一切。而那個時候,東申澤在她的眼中依然是那一個沉迷女色、不理朝政的昏君。然,此刻再回頭想想,雲止不免一陣輕微歎息。恐怕,此生此世都難以忘懷那一個人。畢竟,誰能忘記一個為你了深入沙漠幾天幾夜、最後追殺你想要殺之人千裏、並且取回其首級之人?

或許,東申澤還活著也不一定!

有時候,雲止常這般希冀,誰讓她一直都未找到東申澤的屍體。但是,她卻也很清楚的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東申澤絕不可能還活著。

宮宸戔解了雲止身上的穴道,吩咐人整理房間,他會在此處住上幾日。

別院內的侍衛,顯然都是宮宸戔的人。這些年來,東申澤除了那一次外,便一直未來過此地。倒是宮宸戔,每到冬日都會偶爾前來這裏住上幾日,他似乎很喜歡泡這裏的溫泉。

雲止站在院子中,既然來了,她倒是也想好好泡一泡,可奈何月事還未去,浸不得水。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天地間寒瑟一片。雲止飛鴿傳書給自己的影衛,讓影衛吩咐府內的侍衛傳自己的命令‘她有事出去幾天,讓府內的人都莫須擔心’。另外,再單獨吩咐琳琅不許亂說什麼,不許將白天看到的一切說出去。還有,封亦修必須嚴加監視與看守,她不斷不許他出任何差錯。至於接下來,便是耐心等南靈國與西楚國那邊傳消息回來了。如此,一度緊張的氣氛下倒不覺顯得有些空閑起來,也就不急著返回皇城。

別院內的下人,有條不絮的做了一桌子的豐盛飯菜,一一送來上。

燈火通明的安靜大廳內,雲止坐在宮宸戔的身側用膳。隻是,吃著吃著,忽然間,不知怎麼的,腦海中徒想起花千色給身側之人下廚之事。

宮宸戔抬了抬筷子,但卻並沒有怎麼吃,似乎是沒什麼胃口。每年的冬日,他都會來此暫住上幾天。今年,盡管時局變化,但那又如何?從始至終,根本未看在眼裏。

“你不餓?”

雲止看著,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頓,關心問道。

宮宸戔略一頷首,將筷子放下,再命人送盞茶上來。一邊品茶,一邊看著雲止繼續吃。

雲止見宮宸戔不吃,胃口一下子便去了大半。片刻,就著中午的事對著宮宸戔問道,“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花千色會出現?”

“不知。”宮宸戔回道。指尖輕撚杯蓋抿了一口茶,“本相隻是在你要出梅林之時,意外發現了她而已。”

“那我還讓我出去……你想試探她?”

“本相已好多年未見她。她的武功,遠勝過當年,本相確實有意想試探試探。”

當意外察覺到花千色的那一刻,他知道對方定有其來意。於是,便不動聲色的想看看她到底有何目的。另外,便是如雲止所言,他想要試探試探。知彼知己,方能一次性一勞永逸的除了她。當年,他是知道花千葉將花千色封入冰棺之中的。還以為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再醒來,倒是失誤了。

“那你與她單打,誰能勝?”雲止忍不住有些好奇。

“……伯仲之間。”宮宸戔稍稍沉默、思量了一下後,薄唇不緊不慢吐出四個波瀾不起的字。

雲止再道,“是她在暗中幫東方卜與三國穿針引線。東方卜他,想要聯合三國的勢力一起對付你。”這些話,雲止其實一早就已經想與宮宸戔說了,但結果被他什麼都不說給氣得……一來二去,竟是現在才說出來。

“恩,本相知道。”宮宸戔應道,麵上的神色無絲毫變化。

“對了,我還查到封亦修乃南靈國太後的親生兒子……”她這麼說,他總該明白了吧?

宮宸戔聽著,再沉默了一下。片刻,望著近在咫尺的雲止,薄唇不覺輕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弧線,黑眸亦不覺閃過一絲柔色。同時,騰出一隻手來握上雲止放在桌麵上的左手,“沒想到,夫人原來這般為為夫著想。”微微一頓,眸底的柔意明顯加深,“為夫……很高興。”

“知道就好。”雲止也一笑,反手握住宮宸戔冰冷的手緊緊不放。

“吃飯吧,待會菜涼了。”

“恩。”

難得的一起吃飯。

一頓飯下來,氣氛前所未有的溫馨與美好。

飯後,宮宸戔去溫泉沐浴。當然,雲止若是想要一起去,他樂意之至。燭光明亮的安靜房間內,貼著雲止耳畔親昵、寵溺道,“乖乖等著為夫回來。”

一句話,說不出的曖昧。話落,他勾唇淺笑、心情相當不錯的轉身出去。

雲止看著,一時間,也忍不住抿唇一笑。這別院,她倒是鮮少來。目光環視此刻所在的房間,似乎能清晰聞到剛才離去之人留下的氣息。

時間,在安靜與耐心的等待中,悄無聲息流逝。

雲止獨自一個人坐在房間內的案桌前,隨意翻看著桌麵上的那些書籍。暗暗思量起東方卜下一步會怎麼走?還有花千色,她的突然出現又離去,究竟為何?宮宸戔他一心想要將東玄緒扶上龍椅,恐更多的也不過隻是想要報複先帝,讓先帝看著自己的江山落入他人之手、死不瞑目。若是……若是她勸他隱退,就他們兩個人帶著東玄緒一道離去,他是否會答應?

想著想著,一手支著頭,雲止不知不覺坐在案桌前沉睡了過去。

宮宸戔推門而進,一眼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那一個多年來一直纏繞心底之人,就那樣安坐在案桌前、支著頭沉睡,等著他回來。

宮宸戔合上房門,站在不動靜靜看了一會兒後,才邁步往前走去。

雲止聽到那一道輕微的腳步聲,立即警惕的清醒了過來。下一刻,待看清是宮宸戔後,那一絲警惕慢慢散去。

“若是累了,可先上床休息。”宮宸戔走近,在案桌側停下來。隨即,一邊輕聲開口,一邊伸手撫摸上雲止眉宇間縈繞著的那一絲淡淡倦意。

雲止握住宮宸戔落在自己眉宇間的那一隻手,對著宮宸戔淺淺一笑道,“我不累。”

“可是本相累了,睡吧。”宮宸戔說著,彎腰將雲止打橫抱起,就向著床榻走去。

偌大的床榻,即便是同時並躺三四個人亦絲毫不顯擁擠。雲止在宮宸戔放下她後,往裏挪了挪,再扯過被子躺了下來。

宮宸戔躺進去,剛沐浴完的身子還殘留著一絲溫熱的餘溫。之後,將裏側的雲止緊緊摟入懷中。漸漸的,一絲‘心滿意足’之感不知不覺在心底縈繞。

雲止靠在宮宸戔的心口,錦被下的手摟上宮宸戔的腰身,同樣心滿意足。

“睡吧。”宮宸戔貼著雲止耳畔柔聲道了一句,然後,側頭親吻了一下雲止的臉,便閉上了一雙黑眸。燭光下,不複初見時的冷漠之色。

雲止的確有些累,但這般躺著、躺在宮宸戔懷中,卻一時半會兒怎麼也睡不著。

那沉穩有力的心跳,就響徹在耳旁。男子的氣息,帶來前所未有的安心,讓人可以放心的依靠上去。

“宮宸戔,如果我說,我不是‘我’,而是……”長久的安靜中,雲止望著頭頂的白色紗慢、忽然似自言自語開口。以為宮宸戔已睡、沒想等他的回答。但卻聽,耳畔徒響起一聲霸道之語,“你誰都不是,隻是本相的女人。”伴隨著話語,摟在雲止腰身上的手明顯收緊。

“你沒睡?”雲止側頭望去,對上那一雙深如古潭的黑眸。

“需要幾天?”黑眸的主人問。

雲止一怔,一時間怎麼也沒有聽懂宮宸戔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到底什麼意思。

宮宸戔見雲止久久不語,重新閉上雙眼。自認,從不是重欲之人,可……這般摟著心中喜歡之人、並且躺在同一張床榻上,但卻是能看不能‘吃’,如何睡得著?

雲止困意漸漸襲上來,最後,沒等到宮宸戔再開口便沉睡了過去。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當雲止睜開雙眼時,身旁並沒有宮宸戔的身影。

一時間,雲止靜靜的望著頭頂的紗幔,忍不住再躺了一會兒,倒是突然有些不想起來。不過,南靈國與西楚國那邊的事,雖接下來隻要耐心等便好,但卻也需要時刻跟進消息,斷容不得出一點意外。

宮宸戔在院子中品茶,聽到身後傳來的房門開啟聲回頭望去。

雲止一眼看到院中的宮宸戔,笑意不覺縈繞上唇角,邁步走過去。早上,竟一點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時起身的。

“來人,上早點。”宮宸戔隨之開口吩咐。早點其實早已經準備好,就等著房間內的人起身一起吃。看著那一抹迎著朝陽的笑顏,隻覺天下間的一切也抵不上那分毫。

下午時分。

天空毫無征兆飄起了白雪。

一朵朵的白色雪花,肆意飛舞縈繞在天地之間。

雲止與宮宸戔坐在屋簷下對弈,棋盤靠外的那一邊偶爾有雪花落下,但卻絲毫不在意,難得的閑情逸致。一旁的矮幾上,擺置著香爐與糕點。

“右相,若是你輸了……”

“若是本相輸了,左相要本相做什麼,本相都絕無二話。”

“好,這可是你說的。”微微一頓,“若是本相輸了,右相要本相做什麼,本相也都絕無二話。”

宮宸戔等的,就是雲止這一句話。薄唇,劃過一絲若還還無的弧線。指尖的黑子沉穩從容落下,“左相可要記住自己剛才所說的話,莫要食言。”

“本相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雲止自信一笑,想贏她,可沒那麼容易。

一院子的侍衛,全都守在別院的大門外,沒有宮宸戔的命令不許踏入。整一座別院,一天到晚下來,除了下人準備用飯外,便隻有雲止與宮宸戔兩個人,不受任何人打擾。

雲止本以為時間久了自己會覺得無聊,又或者宮宸戔會覺得無聊,可事實上卻並非如此。

一盤棋,直至深夜、月上中梢時分還未分出勝負。廚房內的下人,已將飯菜熱了一遍又一遍,甚至最後重新做了一遍,可那兩個對弈之人卻還是渾然未覺時間流逝的繼續著。

天地間的雪,不知不覺越下越大越下越密。地麵上,已鋪就了一層厚厚的白色。

忽然,雲止忍不住側頭打了個小小的噴嚏,這才驚覺渾身冰冷,天色都已經那麼晚了。同時,從中午到現在都未吃任何東西,不免覺得有些饑餓。

下人得到吩咐,立即將熱氣騰騰的飯菜送入了房間,也將房外屋簷下未完的棋局給搬入了房間。

炭火、熱酒、飯菜、燭光、兩個人的安靜房間……氣氛,說不出的溫馨。緊閉的房門與窗戶,將寒冷的飛雪與呼嘯的冷風全都阻擋在了外麵。

宮宸戔給雲止倒了一杯熱酒,示意雲止喝。

雲止端起抿了一口,酒量雖不是很好,但卻也不差。一口下去,隻覺一道暖流緩緩流淌過全身。

宮宸戔也喝了一杯酒,不知不覺已與雲止在這別院內呆了四五日。若是有一天,他殺了花千色、除了東方卜、直接讓三國並吞了東清國,再去了一切有可能存在的危險、帶著她與東玄緒兩個人回天山去,想來她不會厭倦這一種平靜的生活。在‘扶東玄緒登上東清國的皇位、將東清國納為幾有’與‘讓三國並吞了東清國’這兩個選擇上,原本他一直選的是第一個。但眼下看來,第二個其實也不錯,隻因多了一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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