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起那紙條,忙從口袋裏掏出來,又看了一遍。
他翻出楊靜的號碼,撥出去,響了幾聲,無人接聽,隻好給她發了條短信,讓她有空回電話。
眼下,還有正事要忙。
楊啟程從櫃子裏取出幾份資料,拿上,開車去醫院找缸子。
到醫院把情況跟缸子一說,缸子表情也緩了幾分。連日都是噩耗,缸子那三疊的下巴瘦得隻剩下兩疊了,這消息算是近期內唯一的好消息。
聊完正事,缸子問他:“楊靜今兒來過醫院了,你跟她見上麵了嗎?”
“沒有。”
缸子好奇,“她下午兩點就往公司去了,你那時候不在公司?”
楊啟程沒吭聲。
連日作息顛倒,他昏睡了一下午,醒的時候是六點半。她要是兩點多就到了公司,那什麼時候走的?
“還有,王悅提醒我才想起來,她來的時候,左手上纏著一圈紗布,不知道什麼情況。我當時沒注意,也沒問她。”
楊啟程點頭,“回頭我問問她。”
缸子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那跟人麵談的事,還得麻煩你跑一趟,我這兒……”他歎了聲氣。
“知道,”楊啟程把文件拿回來,“你隻管操心你的。”
從醫院離開,上了車,楊啟程掏出手機,又給楊靜撥了個號碼,仍是無人接聽。
他看了一下時間,晚上八點。
翻開通訊錄,找出今天值班的前台的號碼,問楊靜什麼時候來和離開公司的。
“到的時候是兩點半吧好像,走的時候我正要下班,應該是六點。”
“一直在公司?”
“是啊,不是在您辦公室裏嗎?”
楊啟程道了聲謝。
兩點半到六點,三個半小時。
楊啟程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幾下,又給楊靜打了個電話,還是無人接聽。
他吃完飯,到公司放了東西,去酒店裏洗了個澡,看時間,九點,又打一次。這回,響了兩聲,總算接通。
那端,楊靜聲音有點兒喘。
楊啟程拉開窗簾,點了一支煙,“在哪兒?”
“哦,不好意思,”楊靜大聲說,“我室友出了點事,我臨時買了飛機票,馬上得回去。”
“幾點起飛?”
“還有半小時,剛剛在辦登機過安檢,沒有注意手機。”
楊啟程“嗯”了一聲,“過年還回來嗎?”
那端靜了一下,“不知道,可能……”
楊啟程吸了口煙,“你手受傷了?”
“沒事,不小心被玻璃紮了,已經快好了。”
楊啟程緩緩地將煙吐出來,目光看著外麵沉沉的夜色,“你這樣,我怎麼放心。”
安靜了很久,他以為電話不小心掛斷了,略微拿下來看了一眼,還是在通話中。
片刻,楊靜聲音裏好像帶了點兒笑,“哥,你怎麼好意思說我。”
“我怎麼不好意思。”
“公司都快破產了,都要掃大街了,還逞強。”
楊啟程突然笑出了聲,“供你讀書的錢還是有的。”
那邊聲音低了一點,“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楊啟程還要再說,楊靜又抬高聲音,“馬上要登機了,到帝都了我再給你打電話。”
楊啟程“嗯”了一聲,讓她注意安全。
掛斷電話,他不知道為什麼,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天上。
夜空沉沉,像已經睡著。
他靜靜地抽完一支煙,拉上了窗簾。
深夜的校園,枝椏在地上投下交錯縱橫的陰影,行李箱輪子壓著路麵,一道一道滾過,軲轆的聲音顯得夜越發空曠。
抵達宿舍,楊靜被舍管攔下來,先登了個記。
宿舍樓裏大約已經不剩下幾個人,整棟樓靜悄悄的。可能是哪個水龍頭沒有關好,經過二樓時,楊靜聽見滴答滴答的水聲。
到達宿舍門口,她將行李箱立在一側,掏出鑰匙開門。剛插進匙孔,聽見裏麵警覺的一聲:“誰!”
楊靜忙說:“夢夢,是我。”
打開門,裏麵一股食物尚未散去的濃鬱香味。
韓夢驚訝看著她:“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楊靜把箱子拖進屋,“有點事。”
韓夢在衝泡紅糖,“什麼事這麼著急?你可以明天一早回來啊,這麼晚了,一點兒也不安全。”
楊靜去自己床位的下鋪坐下,取下纏在脖子上的圍巾。
韓夢瞥她一眼,看見她左手,一愣,“你手怎麼了?”
楊靜搖搖頭,“沒事,玻璃紮傷了。”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楊靜仍是搖頭,起身問:“有多餘的熱水嗎?”
韓夢指了指靠在牆邊的暖水瓶。
楊靜用熱水簡單洗了一下,脫了衣服預備上床睡覺。
然而手上有傷,自己爬不上去。
韓夢沉默地過來,幫她把她的床單和被子從上鋪抱下來,鋪在下鋪床上,“你睡這兒吧。”
楊靜說了聲謝謝。
韓夢喝完紅糖水,刷牙,關了燈,也躺去床上。
夜靜悄悄的,她聽見楊靜翻來覆去。她坐起來,伸出頭往下看了一眼,“到底出什麼事了?”
房間昏暗,她隻能看清楚蜷在被子裏的一個大概的輪廓。半晌,沒聽見回答,她失望地歎了聲氣,重新躺下。
外麵有風,吹得樹葉婆娑作響。
韓夢靜靜聽著,眼皮越來越沉,快要闔上眼的時候,忽聽楊靜說:“我哥可能要破產了。”
韓夢一個激靈,忙說:“你借我的錢我會很快還給你的。”
“夢夢,不是這個意思。”
韓夢沉默。
楊靜翻了個身,側身躺著,“六七年的事業,垮起來竟然這麼容易。”
“我記得……你嫂子家裏不是很有權勢嗎?”
“這回,她也幫不上忙了,”楊靜聲音平淡,“我想幫,可是……”
從前她幫不上,如今更幫不上。
韓夢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一直知道楊靜家境優渥,但平常並沒有表現出一丁點奢侈的習慣,和她們一樣做兼職,平常也都是省吃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