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 / 3)

缸子瞅他,“你是不是恨你程哥把你送去住校?”

楊靜忙說,“沒有。”

缸子卻是一副了然於心的表情,“你別怪他,他是為你好。你也知道我們過的是什麼日子,平白無故的,不好把你也牽扯進來。”

楊靜搖頭,“缸子哥,程哥幫過我,我知道什麼是知恩圖報。”

缸子歎了聲氣。

“長到這麼大,隻有程哥是真心對我好。”楊靜抬眼,看著缸子,目光一時很深。

體檢結果出來,一切指標都正常,符合手術要求,楊啟程來醫院跟醫生商量手術方案。

“現在有腹腔鏡微創技術,術後小姑娘更容易恢複,比傳統開刀要好,當然,價格肯定更貴一些。”

“開刀要開多大的口子?”

醫生比了一下。

楊啟程毫不猶豫,“那就腹腔鏡。”

病房裏,楊靜正坐在床邊上看書,見門口人影一閃,急忙將書往枕頭底下一塞。

楊啟程瞥她一眼,“什麼見不得人的?”

“沒……”

楊啟程走過去,手臂伸到枕頭下一撈,“《白馬嘯西風》。”挑眉說道,“不好好學習,成天就看這些亂七八糟的。”

楊靜小聲說:“沒有,住院無聊。”

楊啟程丟下書,在一旁的空床上坐下,“後天做手術。”

“哦。”

“全麻,兩個小時就做好了。”

“哦。”

“哦什麼哦。”

楊靜忙說,“我不怕。”

楊啟程“嗯”了一聲,摸了摸口袋,“我去外麵抽支煙。”

“程哥,”楊靜急忙叫住他,從一旁的櫃子裏把書包拖出來,翻出一封存折遞過去,“密碼沒改。”

存折是之前楊啟程幫她辦的,孫麗留的錢全在裏麵。

楊啟程往她手裏看了一眼,“你先留著。”說著,捏著煙盒出去了。

晚上陳駿過來了,他把果籃和花放在櫃子上,又從書包裏翻出四五本小說,遞給楊靜,笑說:“怕你無聊。”

楊靜收下,說了聲謝謝。

陳駿在凳子上坐下,看了看楊靜,“什麼時候手術?”

“後天。”

“具體是什麼病?”

楊靜抿了抿唇,沒答。陳駿也不在意,他知道楊靜就是這樣的性格。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聊了一會兒,病房門打開,楊啟程從外麵進來,手裏拎著一隻袋子。

陳駿急忙站起身,看了楊靜一眼。

楊靜介紹:“我哥,你可以喊程哥。”

陳駿說:“程哥,我是楊靜的同學,我叫陳駿。”

楊啟程“嗯”了一聲,拿眼打量陳駿。十三四歲,正是拔節生長的時候,整個人仿佛抽條的樹,臉上一股生嫩的認真勁兒。楊啟程往病床上掃了一眼,看見多出來的四五本古龍的小說,“你帶的?

陳駿點頭。

“以後別給她帶,眼睛都要看瞎了。”

楊靜不樂意了,“住院無聊。”

楊啟程看她,“你是來治病的還是來娛樂的?”

楊靜撇了撇嘴,小聲說:“法西斯。”

陳駿在旁看著,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楊啟程指揮楊靜,“給你同學拿個橘子。”

陳駿接過楊靜遞來的橘子,剝了皮,卻是分成兩半,遞一半給楊靜。

楊靜搖頭,“我不吃。”

陳駿隻得收回手,自己把橘子一瓣一瓣喂進嘴裏。

楊啟程問過了陳駿的基本情況之後,也就無話可說了;楊靜也不是外向的性格,陳駿縱使想活躍氣氛,也有心無力。最後,三個人基本大眼瞪小眼。

陳駿站起身,“程哥,那我先回去了,讓楊靜早點休息。”

楊啟程將他送到走廊,往病房裏看了一眼,楊靜已經在看書了。他轉向陳駿,“楊靜在學校裏是不是沒什麼朋友?”

陳駿猶豫了一下,還是照實回答,“她挺內向的。”

“那麻煩你多幫幫她。”

陳駿愣了一下,點頭,“我會的。”

隻是……

“你自己一個人來的?家遠不遠,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坐車就幾站路。”

楊啟程“嗯”了一聲,“那好,我不送你了。”

陳駿點頭道別,“我過兩天再來。”

陳駿緩緩朝走廊那端走去,快到樓梯口了,又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他想到方才楊靜同楊啟程說話時的神態。

他當然想幫楊靜,隻是……

楊靜是冷漠的、疏離的,像晨間的風,像綴在樹尖的葉,可以感知可以看見,卻無法掌控無法靠近。

然而,楊靜原來也可以是嬌嗔的、孩子氣的。

但隻在一個人麵前。

手術前一天,楊靜自早上開始就隻能吃流食了。晚上八點,護士端來一大鐵缽的藥水,要楊靜喝下去。那藥水一股鹹味兒,十分惡心,楊靜喝了兩盅就撐不住,問護士能不能不喝了。

“不喝要灌腸的。”

“那我灌腸……”

話音沒落,腦袋上挨了一下,楊啟程瞪她,“趕緊喝。”

楊靜苦著臉,“不好喝……”

楊啟程不為所動。

楊靜隻得淚眼汪汪地拿起杯子,舀了半杯,皺著眉喝了一小口。

護士笑了,“你這樣更難受,大口喝吧。”

楊靜一咬牙,一鼓作氣又喝了兩杯。過了一會兒,肚子裏開始咕嚕咕嚕叫,她立即捂住肚子奔去洗手間。

趁著這時候,楊啟程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那藥水……

“呸!”他一下吐了出來。還真挺難喝。

護士又敦促楊靜喝了兩杯,囑咐她過十點了就不得喝水。楊靜一趟一趟跑洗手間,最後肚子裏都清空了,才終於消停下來,洗漱之後,爬上床休息。

楊啟程臨走前,將她枕頭底下的小說都抄出來,“早點睡,今天不準再看書了。”

第二天清晨,楊啟程早早趕來醫院,送楊靜進手術室。

楊靜身上穿著醫院的病號服,藍白條紋的。她手臂往外伸,因為一晚上沒喝水,嗓子幹啞,“哥。”

楊啟程低頭看了看,她從袖管裏伸出的手腕蘆管一樣纖長,似乎一捏就斷。伸手,將她手輕輕一握。她手指發涼,掌心裏有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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