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天亮還有些時候，最近吃睡、睡吃，腦子還沒怎麼動過。趁著夜深人靜，她可以想想……人生。
楚思九首先想了被滿門抄斬的親人們。
二太爺仙冠道長果然未卜先知，料到了今日之局，讚老太爺去得及時，躲過一劫。
楚思九心噻啊，帶著和平年代的記憶，她習慣性地不問政事，以為自己隻要躲過病禍，不參與危險性的運動，即可保百年平安。
哪裏知道還有團滅這一說。
此時想想，楚家權高勢重，左右朝政，恐怕早就成了皇家的眼中釘。
加上她爹楚德均不知收斂，與楚貴妃合夥害死了皇帝最愛的妃子。
楚思九見過好幾回東方歸一，這個皇帝看著就是個厲害角色，忍一時之痛，盤絲結網，一舉滅了楚家。
如果這是曆史書中的故事，楚思九大約會為他叫一聲好。
她有前世的曆史觀，想得通事情的原委，感情上卻是非常受不了。那都是她的親人，嫁給東方昊之前，她與他們朝夕相處，感情很深。
輕輕地闔上眼，腦子裏轟隆隆，顛三倒四地傳出好些聲音。仔細聽，就是那日在崖莊時，腦子裏的那些嗡嗡聲，這回清楚了。
“報仇……”
“睿王害我孩兒。”
“思九……報仇。”
“二姐……我不甘心啊。”
“東方皇族忘恩負義，思九，殺了他們！”
“報仇啊！”
……
頭痛欲裂，胸口悶堵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按這裏聽到的聲音，似乎大姐和三妹也死了？那她為什麼還活著？楚思九疑惑地睜開眼。
他們死了，亡魂還來她耳邊喧囂報仇？！
楚思九心下酸楚，過往的一切曆曆在目。
她一直都很任性，爹娘對她的嗬護縱容超過了大姐和三妹。
在這世道生活了十九年，得盡了楚家的好處，現在是到了還的時候麼？
滿門抄斬，皇帝真是下得去手啊。
楚思九的眼前是大片大片的血，四散地流著，一雙雙仇恨的眼睛，漂浮在上頭，死死地盯著她……
他們要她報仇，這是她做得了的事情麼？
楚思九呆呆地看著天花板，怔怔不已。
……
好不容易平靜下心情，天色微明之際，她開始思慮自己的處境。
不許東方昊納妾，自己倒成了妾。
諷刺啊。
昨日他已經納了側妃。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封建王爺終於過上了妻妾成群的美好生活。
至於她這個不會下蛋的，糟糠下堂婦，他應該棄之了吧。
無妨，她也沒有與人同夫的惡趣味。
與別的女人有過苟且的男人，她也棄之。
然而，她的心裏還是有些空蕩，好歹廝混了三年，又是走了心的男人。單純從PAO友的角度，他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眼前浮出那張俊朗的麵容，精致的五官熠熠生輝，氣質沉寂又高貴，深邃的眼眸幽幽地探著她。
楚思九的心裏難受得不得了。
與他的那些過往，無比清晰地出現在腦海裏。
……
十二歲那年，楚家三姐妹入宮覲見皇帝。
那是她第一回入皇宮，便如劉姥姥進大觀園，看什麼都新鮮。
見完皇帝，三姐妹又去見皇後。那時楚思恩已經與二皇子東方銘過了禮，一個月後就會嫁入睿王府。
皇後是睿王的母後，親切地拉著大姐說話，還有給賞賜什麼的。
楚思九端著架子坐得無聊，托辭肚痛，要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