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借華工廣肇挑事 占鼇頭四明謀對(2 / 3)

馬克劉豁然開朗,由衷歎服道:“彭哥高明!”

彭偉倫吹吹指甲,有節奏地敲動幾案,哼起粵調來:“那時節,上海灘上,幾家歡樂幾家愁喲!”

“是哩是哩。”馬克劉這算完全聽明白了,連聲響應,“賣美貨的幹瞪眼,賣日貨、歐貨的卻要放鞭炮嗬。嗬嗬,彭哥,要是這說,老弟這裏還有一雕呢!”

“哦?”彭偉倫看過來。

“麥基洋行購進一批美貨,聽說貨船這就靠岸了!”

“是嗎?”彭偉倫既驚且喜,“好好好,太好了,哈哈哈哈,抓魚路上撿個鱉,是個順帶。麥基鬼迷心竅,拋開善義源與那姓魯的合作,是該讓他喝壺醒魂湯嘍!”

接下來幾日,在馬克劉等人的秘密運籌下,上海灘熱鬧起來,與中國數萬裏相隔的美國華工的方方麵麵無不成為大報小報競相關注的對象。

一摞接一摞的大報小報擺在四明公所的大方桌上,十多個甬商大佬圍繞大桌,或站或坐,表情陰鬱,發著一肚子的牢騷話兒。

“什麼《華工禁約》?”邱若雨抖摟幾下麵前的報紙,“什麼抵製美貨?家門口的雪這還掃不過來哩!”

“是哩,”周進卿一拳砸在桌麵上,“我們斷不能聽之任之!我的幾個店擺的是清一色美貨,老祝的五金店也是美貨最多。在場諸位,哪一家沒有美貨?全都不讓賣,大家喝西北風呀!”又看向祝合義,“老祝,你說是不?”

周進卿講到了問題的實質,祝合義轉頭看向查錦萊:“老爺子哪能講哩?”

眾人紛紛看向代表查敬軒坐在主位上的查錦萊。

查錦萊做全手勢,聲音淡淡的:“老爺子說,少安毋躁,以靜製動。”

與此同時,廣肇會館的幾案上擺著同樣的報紙。

“彭哥,”馬克劉不無得意道,“老弟幹得還算可以吧!”

“不錯!”彭偉倫豎拇指讚他一句,“下一步,該讓複旦、同濟、震華等校園裏的學生娃子們上街走走了。”

“好哩!”馬克劉揮下拳頭。

“老弟,”彭偉倫摸出幾張千兩的善義源莊票,“送給幾個校長,算作慰問金!另外,通知廣肇的所有店鋪,聯合抵製美貨,當眾砸燒美貨,要讓所有店員及親戚朋友走上街頭,聲援學生娃子們,再讓作家、記者,凡是會寫的,全都攪和進來,場麵越亂越好!需要多少錢,都到彭哥這裏開銷!”

“OK.”

“天津也該動了!”彭偉倫拿出一封寫好的電報文,遞過去,“將此文發送袁中堂府中的穆先生,讓他知會天津商會於近日鬧出點兒動靜。天津動起來,北京必有反應,南北呼應,再加上其他地方唱個小曲兒,這台大戲就算成了。”

“OK.”

隨著學子們走向街頭,上海灘由熱鬧而沸騰,報紙更是連篇累牘地予以全程報道,添油加醋,推波助瀾,不少商家公然砸燒美貨,社會各界人士,尤其是知識界,紛紛借題發揮。錯後幾日,天津衛也動作起來,然後是北京、廣州、武漢等幾大涉洋城市。八國聯軍與日俄戰爭之後,中國各地就如一汪高壓下的岩漿,終於在浩瀚無際的大洋彼岸,在他們看不見、聽不到的華工身上,尋到了突破口,以不可阻擋之勢噴湧而出。

“果然不出夫人所料,”車康拿進來一厚摞子報紙,幸災樂禍道,“選舉臨近,粵商守不住了,與甬商越幹越歡,事體這也越鬧越大哩。看來,彭偉倫這是鐵心要做總理哩。”

如夫人在他拿進來的報紙裏撥拉一陣子,尋出幾份英文報,聚精會神地讀起來。讀有一陣,複查中文,將幾天來的所有報頭瀏覽一遍,看向車康,接上他方才的話頭:“是哩,風水輪流轉,查老頭子實在太老了,趕不上趟了。”

“夫人的意思是……”車康略一思忖,湊近一步,“此番選舉,就讓彭偉倫幹?”

“不!”

“這……”車康有點蒙了,“查老頭子趕不上趟,又不讓彭偉倫幹,那誰能坐上那位子呢?”眼珠子連轉幾轉,“對了,夫人莫不是想讓士傑坐吧?”

“士傑哪能坐哩?”

“咦,”車康急了,竟然爭辯起來,“士傑為啥不能坐哩?士傑是惠通總理,在這上海灘上,伸條腿也比他們的腰粗,再說,夫人哪,隻要士傑坐上,商會就等於是咱泰記的了!”

“不是我不肯,是老爺不讓!”

“老爺為啥不讓?”車康怔了。

“唉,”如夫人輕歎一聲,“你也不想想,隻要士傑坐上那椅子,就會給人留下話把子。姓袁的盯著呢,還不參到老佛爺那兒?”

“乖乖!”車康咂下舌頭,轉回原話題,“夫人,那位置該讓誰坐,您發個話,小人好去安置!”

“魯俊逸。”

“啥?”車康驚得合不攏口,愣怔半晌,方才接道,“夫人,那是頭白眼狼呀!再說,即使選上他,也是個扶不起來的劉阿鬥,上次的事體……”

“我曉得,”如夫人淡淡一笑,“上次的事體,他怕的是查敬軒。這次不同,如果不出所料,彭偉倫的所有火力都會對準查敬軒,查敬軒過不了這道坎兒!”

“那……”車康略略一頓,“如果魯俊逸再像上次一樣讓給查老頭呢?”

“縱使他讓,查老頭子怕也不敢接啊!”

“夫人,”車康小聲建議,“照小人之見,莫如就讓姓彭的坐上。姓彭的坐了,姓查的必不肯依,上海又是甬商遍布,想必夠那姓彭的喝一壺了!隻要他們兩家互掐,咱們泰記坐山觀虎鬥,豈不是好?”

“誰都可以坐,姓彭的不能坐!”

“這……”

“你有所不知,此人是姓袁的狗,讓他坐了,上海灘就成姓袁的地盤了。”

“乖乖!”車康再次咂舌。

“車康,你可曉得哪能個讓那姓魯的坐上那把椅子嗎?”

“像上次一樣,讓士傑安排去。”

“不,告訴士傑,倒過來做。”

“倒過來做?”車康的眼睛接連眨巴幾下,仍是不解,半是征詢地看向如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