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三年,皇城附近大雪封城,人煙俱寂。皇都郊外,餓死之骨遍布荒野。,正在這個時候,皇城之內,一牆之隔,卻是春意融融珠欲橫流,巍峨禁城之上,祥雲籠罩,仙鶴青啼之聲響徹四方。
城內街上百姓皆穿著盛裝,洋溢著豐年的笑容在人群當中穿梭如織。
卻不知城外的百姓,正過著易子而食朝不保夕的日子,更有甚者賣兒典女,隻為求一口活路。
李昭暝從漢陽來到這東都皇城,從初始的提三尺青鋒斬盡官吏,到如今的垂頭散發,酒意濃濃。竟讓這鎮守邊關三十載,南蠻聞風喪膽的白袍儒將再也不負當初的風華,兩鬢之間白發叢生。原本於萬軍當中都不染血絲的白袍之上卻布滿猙獰血印。
“老奴,幾時了?還未到嗎?”李昭暝疲憊的聲音,於車馬當中帶著濃濃的酒意,緩緩的,飄蕩而出。
“安哥兒,再睡會兒,還早著呢。”
一輛破舊的馬車,在這,坎坷不平的泥濘之路上緩緩行進著,周遭,是淒慘的哭喊聲,和皚皚的白骨,被這場雪輕輕的覆蓋下去,變成了他們最好的席被。馬車由青銅構成,上麵布滿了奇異的花紋,像是某種,古老的,咒語。車身上帶著點點血繡。駕車的老者佝僂著脊背,右手指著韁繩,左手拿著一根長長的黃銅製成的旱煙,邊說話間,邊嘬一口。露出一個金製的大門牙。
車滿滿駛入了城樓前的官道上,原本的皇家狩獵園林。主路周遭全是木頭柵欄隔離開的難民棚,低矮的茅草屋,堆疊的雜草積雪,還有人,橫七豎八的倚靠在啃光的白樹前,石頭縫隙間。聽聞車馬聲,驟然抬起麻木的頭,驚懼的看了一眼遠處的馬車,待看到了上麵的蟒紋後,迅即收回探尋的目光,低頭哀嚎,隻是這聲音更加壓抑和畏懼。
“先生,求求你救救我這個孩子。”
皚皚白骨間,一個滿身血汙的婦人掙紮著打斷了吱呀吱呀的車輪聲。
駕車的異獸是八品的龍驤,身負馱山搬海之能。驟然間被老奴一拉金色疆繩,龐大的身軀轟然停下,鼻息間氣血翻湧,卷起一陣白氣,將隱約埋在白雪間的婦人顯露出來。
隻見的幹草上,一個姿色清麗,身材綽約的婦人手裏抱著一個被霜花籠罩的嬰兒。婦人麵色枯槁,但不奪其色,但驚悚的是半麵臉龐上寫著大大的一個罪字。
“安哥兒,有人攔路,南荒罪奴。”老奴嘬了口旱煙,嘶啞著聲音裏帶著驚奇說道。
不多時,便聽到李昭暝似是翻了身,探開身子出了青銅馬車。
李昭暝身材高瘦有力,一雙眼睛更是如同少年般充滿了蓬勃朝氣,讓人不由自主便願意信服與追隨,但是滿頭白發卻給人一種世事滄桑的成熟與落寞。年華似少年,卻更添幾分不惑。
“老奴,救人。”
寒冬深雪,積雪間李昭暝靜靜持立龍驤身旁,白袍血衣,寒冬臘梅。三尺之間,積雪猶在,卻如春國。龍驤碩大的腦袋舒服的抬頭輕晃,前蹄踏地,發出噠噠之聲。
李昭暝神態出奇的安靜,目視婦人良久,終歸歎了口氣,緩緩說道。
“扶她們上車吧。”
“南荒血域,寸草不生。唯有六國皇族和仙門罪徒才會流放的地方。這婦人倒是奇怪。“老奴停下旱煙,並不動身,聲音越發充滿了寒意的喃喃道。
婦人似是聽聞了老奴這樣說,顏色越發冷淡,眼神中的淒涼也越加慘重。趴在草叢間的身子不自覺的往後撤了撤。似是尋求這雜草間的庇護,隻是這一扯動,懷裏的孩子原本被霜花覆蓋的臉上,突然洋溢起血色,縱聲啼哭起來。
“有客人來了,先扶她上車吧。”李昭暝聽著孩子的哭聲,慢慢說道。
聽罷,老奴手中旱煙似是不穩,顫抖一下,煙灰飄落於車架一角。
輕聲到了聲“是”。便默默朝龍驤車前的婦人走去。
原本因孩子哭叫而越發驚恐不安的婦人,聽聞李昭暝說時,便似是卸下一口氣,感激的說了聲:“謝謝”。便頭再度垂下,身子癱倒在白骨雜草間已然暈厥過去。隻是閉目間,眼睛自始至終都掙紮著看向孩子。抱著孩子的手更加用力,似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