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雨墨的印象裏,她大姨永遠一副事不關己,冷漠沉靜的樣子。這種麵無表情的模樣,隨著年紀的增長,漸漸變成了威嚴冷淡。
沈淺做演員,當年反對地最激烈的就是她。李雨墨沒見過一向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藺芙蓉,條分縷析地分析著沈淺不適合做演員的樣子。
那時候,她知道,她大姨雖然表麵冰冷,實際上有她愛她女兒的方式。
就像今天。
明明最看不慣沈淺做演員,最看不慣娛樂圈的潛規則,但到了沈淺身上,在這樣的證據下她並沒有懷疑自己的女兒,反而給了沈淺以最堅強的信任後盾。
藺芙蓉的一句話,將客廳裏的人都震住了。
她話音不高,擲地有聲,在藺家,目前除了姥姥外,她是最大的家長。親戚之間,平日玩笑歸玩笑,但到了真正要商榷的大事上,她是要拿主意的。
藺芙蓉目光冷淡,麵色緊繃,五官並未賦予什麼感□□彩。
“雨墨,不管你表姐曾經做錯過什麼。可她可曾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說你小時候穿你表姐穿過的衣服,玩兒你表姐玩兒過的玩具……可你是否知道,那些衣服玩具,都是你表姐看好,將標簽撕掉,故意裝作是她玩兒過穿過才給你的?”
“你父母心氣高,要是直接給你買新的,他們心中不舒服。你表姐察覺出來以後,才想了這個法子。你每次拿到的所謂你表姐穿過的衣服,都是她按照你的碼買的。要不你小時候比她矮半個頭,怎麼能穿她衣服剛好?”
“你現在有錢了,想要報答你表姐,我很欣慰,也很高興你們姐妹情深。但是,我和你母親做了四十多年的姐妹,我卻從不會這樣去妄測她,她更不會這樣詆毀我。”
“如果你對待你表姐始終是如今這個態度,那你們倆這姐妹,做不做都沒什麼關係。”
藺芙蓉說完,從座位上站起來,低眉看了一眼正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看著她的沈淺。目光微微晃動,藺芙蓉牙根緊了緊,彎腰將她拉起,說:“我們回家。”
“大姨,大姨我不是那個意思。”氣氛中透著鑽入骨髓的寒意,李雨墨嚇得臉色蒼白,趕緊去拉藺芙蓉,被藺芙蓉輕甩開。
聽完藺芙蓉說的話,李雨墨心中羞愧難當。可她不想被藺芙蓉誤會,她對沈淺這樣,並不僅僅是因為她和沈淺在一起時自卑的發泄。
“姐,姐,你別生氣。”藺玫瑰和藺冬青也著急了,趕緊起來拉她,藺玫瑰眼眶蓄著淚,想想當年家庭情況不好,藺芙蓉幫了他們家那麼多,現在李雨墨卻這樣想沈淺,她心中真是又羞又憤。
“雨墨,還不快給大姨道歉!”藺玫瑰厲聲嗬斥李雨墨。
李雨墨剛要開口道歉,藺芙蓉卻擺了擺手,將大衣穿上,沈淺和沈嘉友就站在她身後,藺芙蓉不怒自威,如一個女王般對客廳裏所有的人道。
“我女兒喜歡做演員,當媽的雖不同意,但卻支持她去追求她的夢想。我女兒的性格什麼樣,我比誰都清楚。娛樂圈渾水一灘,她定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並且有正確的三觀標杆。隻要她覺得沒做錯,她覺得開心,我就支持。你們不是生她養她的母親,你們沒權利對她指手畫腳。”
“而我,在你們對她指手畫腳時站出來保護她,這是我最疼愛她的方式。”
在如此混亂的場景之下,藺芙蓉這番話說得穩如泰山,仿佛在念一篇申論作文一樣,卻有著難言地震懾力。
藺芙蓉一向是寡言的,她從沒有像別人的母親那樣,睡前給她念故事,生理期給她煮紅糖。甚至連她每次回家,她喜歡吃的東西都是沈嘉友給她做。可就是這麼一個性子淡淡,不善言辭的母親,卻在這樣的場景下,說出了這一番話。
沈淺心中又酸又甜又暖又癢,眼中淚水決堤,她緊緊抓住母親的手,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藺芙蓉一直沒放棄讓她考教師,可這種念叨隻是例行,並未有多大的威懾力。其實藺芙蓉是在放她去做演員,追逐她的夢想。
沈淺想想自己兩年來所做的事情,心中又添一份羞愧與惆悵。
“媽,我們先走了。”
抓住沈淺的手,藺芙蓉向著姥姥點點頭,而後開門走了。
門內,一直坐著的姥姥並未阻攔,隻囑咐了一聲,“路上小心。”
知女莫若母。
姥姥知道性子冷淡的藺芙蓉一旦說出這麼多話,定然是氣急了。現在在氣頭上,誰的勸都不會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