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保住賀靈,邵金金隻能死。他在榮慶生活多年,知道榮慶官府的辦案方式,更熟知一切懸案的結案方法。他確確實實參與了這案子,隻要他死了,將所有罪責推到他身上,賀靈就不用受牢獄之災。
烏煙閣多年基業,忠心的仆從也是有的,他不用擔心賀靈無人照顧。
遲夜白回去的那一趟是為了將他雙臂卸了,讓他使不上勁,無法掙脫。誰料邵金金根本沒想過掙脫——眾人行至一處靠近山崖的地方,他毫不猶豫就跳了下去。
遲夜白站在那地方,臉色極壞。那小頭領也很是忐忑:“當家,怎麼辦?”
“把屍體找出來,撿起來。”遲夜白沉聲道,“是生是死都得有個說法。”
他頓了頓,轉頭去看賀靈。賀靈被鷹貝舍的人點了穴道,在一個年輕人背上昏睡,臉上尤有淚痕。
“她看到了?”他問那頭領。
“沒看到。我們點了穴道才上路的。”
“好。繼續走,分出人手到山下去尋邵金金的屍體。”
那頭領看著他,欲言又止。
“怎麼了?”
頭領垂首道:“這次的案子是榮慶分舍委托司馬家主等人來查的,現在犯人反倒從我們手裏脫了……”
遲夜白頓時明白他的意思,低聲道:“他不會怪你們的。我們之前查的許多案,也有過犯人為逃脫懲戒而自殺的事情發生。你們看管不力是一個原因,但犯人也不愚蠢,不能一味苛責。”
回到司馬鳳身邊之後,遲夜白也是這樣對他說的。
司馬鳳點點頭,沒說別的話,主動把自己的手放在遲夜白掌中,讓遲夜白牽著他。
可憐阿四懷裏還有個孩子,內力又沒有遲夜白那麼好,一路在漆黑山道上走得磕磕絆絆,眼見前頭兩位公子手牽手行得飛快,隻好將今夜的事情剔去了那些慘烈的,把八卦提取出來,隻等回了家再和宋悲言等人好好說說。
回到榮慶城,天邊已微微亮。遲夜白命眾人帶著賀靈去官府,自己和阿四領著司馬鳳立刻去尋城中的大夫了。城裏最有名的大夫便是當年邵金金為賀靈找來的那位,遲夜白門都沒敲,直接翻過後院,把那大夫拎了起來。
阿四目瞪口呆。遲夜白這一晚上做的事情,簡直像是披著遲夜白人皮的另一個司馬鳳。
那大夫十分惱怒,等聽遲夜白說了赤神峰上的事情,臉色頓時就變了。遲夜白沒有放過這個細微的變化,一把揪住他衣襟:“賀靈在山上藏著小孩,你是知道的,對不對!”
大夫確實知道。賀靈每月都來,若是情況好轉了,大夫免不了要和她聊上幾句。賀靈滿意以為那是她自己的孩子,歡歡喜喜地跟大夫說起。大夫卻立刻聯想到城中接連不斷丟失的小孩,立刻明白了。但他在榮慶落腳是多虧了邵金金,且邵金金為自己妻子看病,花起錢來從來大方,看一回賀靈的病可以抵上他一個月的藥金,大夫便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漏出一星半點的口風。
遲夜白這一夜裏簡直生了往年一年的氣。他把大夫往司馬鳳那邊一甩:“看眼睛!”
“能睜開了麼?”司馬鳳問。
遲夜白和阿四都靜了靜,看向大夫。
大夫一頭霧水:“睜開呀,不睜開我怎麼看眼睛。”
司馬鳳的眼睛已經不疼了,他想到自己反正吃了那顆神藥,便慢慢睜了眼。
睜了眼也仍舊是灰蒙蒙的,他看到這屋子裏有一盞燭火,搖搖晃晃,持在一個個子稍矮的人手裏,那是阿四。走到他前麵來的是大夫,他能看清一個大概的輪廓。遲夜白在大夫身後,他也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形狀。
大夫研究了半天,肯定道:“這毒已經入了經脈呀。”
“怎麼治?”遲夜白問。
“不用擔心,毒行不深,已經被藥力阻住了。你是不是吃了什麼藥?那毒才入經脈,沒到丹田,能逼出來的。”大夫說,“你運氣好,吃的藥及時,且有用。每天運幾次功,一個月左右就能逼出來了。”
司馬鳳和阿四都鬆了一口氣,遲夜白還在那裏半信半疑:“你說的可是真話?”
大夫心中怒道能不說真話麼,你一個白麵修羅立在我家裏!但他還是溫溫和和的,連聲說著“當然是真話”。
遲夜白掏出半塊銀子給了大夫,牽著司馬鳳走了。
“阿四,你把這娃娃也帶到官府,讓官府的人去尋他爹娘。我和你少爺先回分舍,你不要耽擱,我們等你回來,立刻出發回蓬陽。”
阿四:“現在就回去?這案子還沒結呢?”
“案子是官府來結,和我們沒關係,你家少爺已經找到了兩個犯人,還不夠麼?這大夫我信不過,回蓬陽。”遲夜白果斷道,“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