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十幾人似是這任二爺的隨從跟班,俱是哈哈大笑。任二爺敲了一陣門,見並無人應門,索性讓人搬了一張胡床坐了下來,大聲道:“嘿,不開門?我還不走了。本姑爺這就坐在你家門口,看看這街市上的往來人眾,倒也快活的緊啊!”
邊上尚有人在一邊敲門,還有人搭在別人肩上攀上圍牆張望,叫道:“宇文大娘!出來給我們任二爺上個茶!你不是愛彈箏嗎?來啊!現下我們任二爺有空,正等著你出來獻聲那!”
無論外麵如何喧鬧,院中卻始終無人回應。柳浥雨微微搖頭,想是這不過是地方豪族逼迫良家的事情,自己也無意插手,當下調轉馬頭,便想朝西街而去。就在此時,後麵街上有人拖了一大車草料從這邊走來,把街道占去了一大半,剩下二尺不到街麵可行。
他不想去擠著過街,便繼續前行。到了街上,看著那班無賴實在有點不順眼,便繼續沿著宇文家的宅子向前,想過了前麵的街口再行向西。耳邊聽得有人大叫,說是今日午時前在不給錢,便要破門而入了雲雲。
他心中微微有點不忍,但想起追蹤髯道人和崔範二人事大,還是早去天台為是。這街後麵一條小巷橫過,顯是冷清,並無多少人來往。他一調馬頭,正欲疾行,吱呀一聲,路的左邊一扇小門打開,一個青衣小婢抱著一具古箏急急走了出來。
柳浥雨急忙大喝,但那小婢將古箏抱在右邊,箏身擋住了她右麵,待到聽到柳浥雨喝聲,已經和馬蹄不過半尺之距。柳浥雨見她走的甚急,必然撞上,當下使出飛禽七式的“亶鳥臨雨淵”,身子便如亶鳥一般,貼在馬腹邊上隨著疾奔的黑馬急掠而過,左手已經攬住這小婢的腰帶,右手成掌,擊在那古箏上。
隻聽那小婢“呀”的一聲,同時“蹦”的一聲,接著翁翁之聲環繞,那黑馬奔出十餘步方才停下,柳浥雨已將那小婢放在門前,右手卻托著那古箏兀自嗡嗡不已。
那小婢不過十三四歲年紀,早已嚇得臉色雪白,簌簌發抖。他將那古箏捧給小婢道:“在下衝撞了姑娘,實在不好意思。”卻見那古箏原來整整齊齊的雁柱[ 箏上整齊排列的弦柱,用以調音和區分箏的上聲部和下聲部。]已經被震得淩亂,隻剩下十二根弦還在箏上,有一根想是正在在擊箏之處,卻已經被他內力震斷[唐宋時箏為十三弦。宋代張先《生查子·彈箏》詞:“雁柱十三弦,一一春鶯語。”
古代進行押物放款收息的商鋪。亦稱質舍﹑解庫﹑解典鋪﹑解典庫等,在南朝由時僧寺經營質庫,唐朝以後,社會經濟日益發展,質庫亦隨之發達。富商大賈、官府、軍隊、寺院、大地主紛紛經營。]。那小婢像是被嚇傻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正在不知所措之時,門後輕輕的腳步聲起,一個身穿青布棉袍的中年女子走了過來,見到柳浥雨抱著古箏,一時驚愕,卻不失禮節,微微施禮道:“這位公子,剛剛我聽到我家丫頭蝶兒呼叫,是以趕來,不知發生何事?”
柳浥雨將古箏捧上,搭道:“這是在下的不是,在下策馬疾奔,不想貴婢突然開門而出,一時之間避讓不及,以致這箏略有損毀,在下願意照價賠償。”細細看時,見這中年女子容顏清秀,臉上微有皺紋,頭發卻白了不少,與之麵容頗不相稱。
那女子歎了口氣,說道:“蝶兒,定是你急急忙忙走出,也不看來客,這才如此。好在人沒什麼事,這就好了。這箏也當不出去了,質庫[]不會收要這樣的破物,況且真當了也值不了幾個錢。蝶兒,你拿回去給大娘吧,也省的她再傷心。”蝶兒點頭捧著箏先行疾走而去。
那女子說著對柳浥雨行禮道:“倒讓公子停留一時,老身過意不去。”說著便欲關門。柳浥雨看到院中屋子也略有損壞,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就在門將關上之際,他突然大聲道:“這位夫人,請問便是此間宇文家主人嗎?”
那女子像是不防他如此發問,複又開門道:“老身正是宇文家的。我家夫君不在此間,你說我是宇文家的主人,也無不可。公子有何見教?”
柳浥雨躬身道:“在下不敢。在下長安張九。偶然路過貴地,昨晚在旅舍中聽得箏聲清越,甚為感喟。撫箏之人,便是尊女?”女子搖頭道:“公子休得再言。我遲遲不肯狠心將這箏當了,昨日說好今日便去當了,夜間我那女兒心中不忍,又彈了一曲,倒引得街坊恥笑。公子若無其他事情,便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