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黃河水直人心曲(2 / 2)

道因一接書信,微微一震,知是廣宗方丈潛運內力,也不多說,打開信封草草一看,將書信傳與身邊的道義。道義看完,又傳於道昭。眾僧都是粗粗一看,便傳於下首。一時間大殿中鴉雀無聲。

廣宗道:“崔少南在信中說道很明白了,他來寺中是幫李佑轉給道慶師侄一件密物。我也想不到會由此等事情發生,誒!”道因撇嘴道:“李佑真是……唉,怎麼會去幫吳元濟做事那!”廣宗正色道:“道因,休得詆毀李佑。我少林地處河南,吳元濟不來侵擾我寺,那也全是李佑之功。當今亂世,想要兩全名節,那也是極難之事。”

道因顯然以為此言不妥,卻不好反駁方丈,隻是搖頭不語。廣宗說道:“往日裏,我是方丈,往往獨斷。今日為道慶之死之事,我也有責,但茲體事大,我不能以我一己之見,讓諸位共同參議。若是真要追殺北邙之人,那合寺與北邙為敵之餘,太白是什麼意思,我們無從得知,也要準備於太白並一戰之備。況且崔少南在信中已經說道很明白了,吳元濟現下極是倚仗於他師兄弟二人,真是動手,尚須要防到淮西兵士來攻。因此下一步如何走,還由諸位商定。議定之後,老衲便下法旨,知會全寺僧眾。”

他說完話,靜靜看著座上諸僧。他見諸僧皆是無言,凝神說道:“那好。剛剛道因師侄提議寺中派出高手去追殺崔少南、範天遂,並不知姓名形貌之另一人,同意他所說之人,請站起身來。”

話音剛落,道因蹭的站了起來。但讓他驚異的是,整個殿上隻有他一人站起。他不由憤怒了。他對著下首的道義喝道:“道義師弟!你站起來啊!難道你忘了道慶師兄是我門的大師兄嗎?你站起來啊!”

道義像是屁股下便是爐火,滿臉通紅,卻將臉轉了開去。道因又叫道:“道昭師弟,難道你忘了當年道慶師兄救過你的命嗎?”道昭臉色雪白,像是愣住了,卻也不動。道因又叫道:“道澤師弟!你呢?”道澤如坐針氈,身子不停抖動,像是極是費力的咽下一口口水。

道因一個個叫著,卻沒人回答,更沒有人站起身來。道因最後顫顫轉向道昆,哽咽著說道:“道昆師兄,你和我們雖不是同一師父所授,但你和道慶師兄交情最厚,你,你……”

道昆像是雙腿不住打顫,他左手撐住椅上的幾案,渾身顫抖的緩緩立了起來。就在他半曲著身子之時,廣宗哼了一聲,森然道:“道昆,你年級在道字輩僧人中最長,你可要想清楚。”

道昆顫抖著停住了。他都得越來越厲害,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年。道因眼含熱淚望著他,廣宗神色嚴峻望著他,道弘撇嘴冷笑望著他,殿上其他人則帶著各種可憐、愧疚、不安、同情的各種奇怪的眼光看著他。

他一瞬間天旋地轉,雙腿再也支持不住,如一棵老鬆般頹然倒下。在他倒下時,邊上幾人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眼角有一棵碩大的淚珠滑落。

道因眼一閉,再也說不出話來。道弘起身道:“道因師兄,已經很明白了,諸位首座都不會隨你前去。我勸你也算了吧,好好在寺中坐禪念經罷。”

道因閉著眼睛搖了搖頭,突然嘶啞這說道:“諸位,我算是看見了人情冷暖。道慶師兄在世之時,諸位對他所說之言無不稱是,所做之功盡力奉承。等他一死,連為他報仇的人也沒有,甚至連站也不敢站起。”

廣宗臉色陰暗的聽著他說,長總的弟子卻多是滿臉赧色,倒在地上的道昆卻沒人看他一眼。道因頓了段,洗了口氣道:“也罷,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們都不願去,好,我去,我一個人去!師兄,不 想你身前盡是照顧諸位師弟,身後卻都成了一堆無骨爬蟲!”他放聲大叫,之震得大殿嗡嗡反向,盡是“無骨爬蟲”的回聲。

廣宗喝道:“道慶,你放肆!戒律院首座克明,將這狂悖之徒拿下!”聞得此言,但克明像是一臉難色,仍是坐在位子上。唯有道弘喝道:“道因,你好大膽!”一步上前,欲要抓住道因領子。道因早就反手排出,將道弘震開八尺,自己已借力飛出大雄寶殿。廣宗大聲喝道:“道因,你給我回來!再不回來,將你革出少林!”

道因的聲音卻遠遠傳來:“永空!永續!永晉!你們快去叫師兄弟們準備,我這就帶你們追殺北邙山的那兩個賊子,為道慶師兄報仇!為道慶師兄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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